时候,午夜幽魂用脚掌抓紧了天花板,将爪子悬在半空中,像是蜈蚣一样弯曲着自己的脊椎,享受着某种发生在黑暗之中的肆意畅谈。
「我还从来没有过和某个人一口气说这麽多的话,我死而复生的伟大血亲,我总是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已经得知了一切:就像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和命运一样。」
【所以,命运教导你成为一条期期艾艾的蛆虫?】
「不,它告诉我的只有绝望。」
那黑暗中的嘶哑声音似乎终止了一刹那,当午夜幽魂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居然产生了不到一瞬间的真挚。
「还有终结与死亡。」
「……」
「那与你有关。」
【我怎麽不记得。】
「你只是忘了而已。」
「但我没忘。」
摩根眯起眼睛,她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能够听到一种最为细微的窸窣响声,那就像是用坚硬的双腿在金属中趟出一条道路一般,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决心。
「我没有忘记我所看到的任何一件事情,我的血亲,我们的父亲和那云间的黑暗诸神给予了我最可憎的一个礼物,我看到了一切,我也记住了一切,甚至无法去忘记。」
「你们所有人,无论是基因原体还是凡人,大可以在这光芒万丈的破烂舞台上沉醉到最后一刻,但是你们想像不出来,当这场戏曲的最后一幕也落下的时候,当我们的父亲那失败的可笑帝国即将面临终章的时间,这片银河中到底会发生什麽事情,会走向什麽道路。」
「那是你们不会懂的,更不会去相信的事情,你们不是我,你们看不到那唯一正确的道路:就是我在走的这条道路。」
午夜幽魂发出了怆然无比的笑声,他的声音丶他的气息丶他的黑暗伴随着他的利爪在逐渐腐烂的金属墙壁上移动,爬来爬去,一会出现在摩根的面前,一会又远在走廊的另一侧,若有若无。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审判丶正义丶秩序。」
「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我的天职。」
科兹的声音宛如毒蛇的鳞片摩挲过粗糙的树皮,在空气与灰尘中扬起了最轻微的颤动,摩根甚至能辨认出他在天花板上扭动着那苍白的身躯,缓慢前进的模样。
她眯起眼睛,发现我午夜幽魂其实正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于是,她开口了。
【这是你的天职?】
「是的。」
【一个执法者?】
「正义之手,血亲,你也可以称之为黑暗中的复仇之人,为了所有被有罪者所伤害的人去复仇,因为已经无人会为他们发声。」
【听起来有一种虚假的美学氛围在其中。】
「这并不足以说服你?」
【是的。】
【你需要回答我,科兹。】
在黑暗之中,第二军团之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足以让考斯韦恩丶阿里曼和拉纳感到本能性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告诉我。】
【你因为他们有罪而杀人?】
「没错。」
【那,什麽叫罪恶?】
「罪恶就是有违于法律……」
【什麽叫法律?】
「法律就是正确的事情。」
【什麽叫正确?】
「……不去作恶,要去做对的事情……」
【什麽叫对的事情?作恶的界限又在哪里?】
「……」
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为什麽要用明知故问的问题来搪塞我的答案?」
【那你又为什麽要用你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道理来要求别人?】
「……」
「因为这样做会带来秩序!我已经拯救了一个世界……」
【你拯救了麽?】
「……」
【你知道拯救这个词是什麽意思麽?】
「……」
【你自称为午夜幽魂,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王,自称为一切罪恶与恐惧的背负者,自称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但你从来没有自称为诺斯特拉莫的拯救者。】
「……」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拥有这个称呼,因为没人这麽称呼你。】
「……」
「他们服从于我的秩序!他们获得了……」
【他们服从了麽?】
在又一次打断了午夜幽魂的话语之中,第二军团之主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乾瘦的手腕骨节被死死握紧时所发出的嘎吱声响。
许久之后,那被咬紧牙关的利齿之中才一字一顿地挤出了最为狰狞的话语,甚至让人能够想像出来那种骷髅一般的面容此时又会变得多麽的可怕。
「别在这胡言乱语了!死人!」
「我拯救了诺斯特拉莫!我拯救了所有人!我将他们从野兽的境界中拖了出来!用恐惧达成了真正的秩序!安静!服从!没有杀戮丶暴乱和盗窃!只有在秩序的运转中安然臣服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秩序!这就是救赎!这就是正确的道路,唯一的道路!」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