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用了十日,饶是在船上六日多为调养,可心中背负着千重大山,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安养身体。
进来时,皇上差点认不出他。
苏安烈不过四十有五,少年得志时意气风发,他还记得自己称帝之时,那个少年豪迈地对他说。
“我苏家世代忠于皇权,只效忠皇帝,我苏安烈至死不负皇恩!”
可如今对他信誓旦旦的少年,竟看上去似行将就木的老人,双鬓全白,脸上颧骨高耸,曾经一双睿智深遂的眼睛,此时竟是浑浊的。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这身子怎么坏成了这般?
到底是多年的亦主亦友之情,皇上亲自下了龙椅上前搀扶。
这才看到,那双原本提枪的手臂上,因为镣铐而磨露出的白骨。
而他抓握之下,竟然摸不到那琼劲有力的肌肉,竟是瘦成了皮包骨。
“你,你这是何苦!”
苏安烈没有起身,而是伏地跪拜了下去,“臣当年率五百人,耗时五年为皇上绘制堪舆图,北地万里河山绘制蓝下,臣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臣一时糊涂,仿绘了堪舆图副本,臣辜负皇上信任,乃欺君,请皇上重罚。”
皇上是气恼他此举,怪罪的话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此时苏桦凯与苏卿暖并列跪在殿前。
他眉头蹙起,“你父亲被俘两月有余,受尽折辱毁了身子情有可原,你这又是如何病成这般?”
“臣,臣只是病了。”
苏卿暖见大哥有话不说,气得代他开口。
她对皇权的畏惧终归不同,她愤愤道:“回皇上,我兄长在父亲被俘后大小仗打了十余起,曾被扎纳尔罕用流星锤伤及内腑,重伤之下依旧坚守幽澜城,数次打退敌人。一边是君一边是父,忠孝难两全,他死守幽澜城,只能让父亲在狄国王城受困,抑郁寡欢下旧伤未愈,抑郁成疾。”
“哦,竟是因为这般病成了这个样子?”
他拿出齐王才呈上来的通敌文书丢下苏桦凯身前。
“你妹妹说你忠君爱国,可齐王拦截了你卖国的信笺又当如何解释?”
苏桦凯猛然抬头,一股血液冲上头顶,直视帝王。
“皇上说臣通敌卖国?臣从未与北狄人通过信,怎么可能有卖国的证据在齐王手中?”
苏卿暖打开信笺,发现果然是大哥的笔迹,就连印鉴都是对的。
苏桦凯不住的摇头,“暖暖,父亲,我从未写过这封信,你们要相信我。”
北狄是逼迫他降,为了父亲他犹豫过,可他毕竟没有那样做过啊!
苏卿暖想到在幽州时,苏家军的困局。
想到大哥拖着病重的身体站在城墙上,瞭望疆土的身影,他背着所有人呕血也不软半分的硬骨头,刚毅的想坚守到最后的气节。
竟被人污蔑通敌!
她不跪了,憋气。
本来下跪就不是她的习惯方式,这时一口怒气盈满心口,她道:“皇上相信这封信中内容?”
皇上见她还敢质问自己,将扎纳尔罕钉在城墙上的威胁信甩给她。
“你能解释?”
苏卿暖高扬了下巴,“我当然可以解释,因为大哥受到威胁时,我已经到幽澜城,而最后的期限之日,我用扎纳尔罕做俘,逼迫他放出爹爹。期限还未到,妹妹还未归,我哥不可能应他。”
皇上在祁衡的信中已经了解苏大将军被救出的过程,他冷漠地看着苏卿暖,这些话半点说服力也没有。
祁衡此时手负于身后,也是紧握成拳,该说的,该澄清的,他已经全部告知皇上。
但是这封通敌的信若解释不清,苏家的罪名依旧难以洗清。
苏卿暖却是在这时冷哼一声。
“不就是模仿他人笔迹,伪造书信吗!我苏卿暖能同时模仿出十种笔迹,那这十种笔迹之人,是不是都有通敌之嫌?”
苏安烈训斥女儿,“不可造次。”
从前女儿那般胆小怕事,今日怎么这般胆大妄为,那可是皇上。
苏卿暖不服,“爹,我们都要被人污蔑通敌了,您苦撑着两个月没有卖给敌方一件有用的情报,大哥撑着伤痛杀敌,我们苏家就要因为一封捏造的信被人定罪了,左右都是死,女儿没办法还顾虑那些规矩。”
她看向皇上,“皇上,您是仁君,愿意给我苏家澄清辩驳的机会,那我苏卿暖现在就为大哥洗清嫌疑。”
皇上并没有被苏卿暖的无理惹怒,反而觉得这样一个鲜活的,为了家人大声与他对峙的小丫头让他羡慕。
他的那些儿女,要么在他面前虚伪造作。
要么懦弱胆小,话都不敢说。
他竟羡慕苏安烈有一个敢爱敢恨,敢闯敢闹的女儿。
“好,今日你若能写出十种笔迹,朕便定你大哥无罪!”
苏卿暖:“自己写十种没意思,说服力不足,皇上若应允,可以拿十个朝臣的笔迹让暖暖临摹。”
皇上想起来翰林送来攥写的史文,他让邢宝找出来。
他亲自挑了十人笔迹让苏卿暖临摹。
翰林院士皆出自两榜进士,各个文采斐然,也各个一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