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新宇走后，两兄弟一同去用晚餐。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刀叉与餐盘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动。五分熟的牛肉一被切开，就冒出鲜红的血水。侍者身穿干净熨帖的制服，从容地穿梭在走廊里传菜，人人脸上表情严肃。
“我晓得你想知道我们说些什么，不过我先要同你聊聊你那宝贝疙瘩。”
“辰溪？”
他不认为他的名字应该出现在这种公事公办的场合，“尽管你并不讨厌他，我想，也绝不会有多么欢迎他。”
“现在情况变了”，他举起酒杯，“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丞皓的杯子停留在唇边，他眼神忽然冷淡下来，“什么意思？”
“你说过他有本事见到幕后的那人。”
“……我不确定。”他犹豫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想怎么样？”心里一慌乱，声音跟着也就有点儿颤抖。
“地皮的开发使用，需要更确切的消息——因为此时的一点行差踏错是要致命的。”
“那是星辰的事情，就算加上王家的临江建设……我们不过在里头穿针引线，如何在乎这一块地的得失。”
“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不晓得万隆也不比从前。大环境已经不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哥，我才回来没几天，你就来试验我的忠心吗？”
丞皓听出这话音来者不善，反而笑着宽慰他，“来也是你要来的。我并没有逼你。就是这件事，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又不见得是把你那小宝贝往火坑里推。”
“无论如何，牵扯的人事越多，危险就越大。”
“他同你扯上关系，已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丞阳慢慢在口中咀嚼那带血的牛肉，“不如也将他拉入我们这棋局当中。互相牵制，好过单枪匹马。”
他听他说得有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哥哥牵着鼻子走，因此道，“那么我也有一事，请你帮忙。”
“臭小子，你学得倒快”。
丞皓便同哥哥聊起周盛的事情，只隐藏了这人同林辰溪间的那一层关系，“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他从前得罪了我，我不想这么便宜了他。”
“你小时候就这样的有仇必报，如今这样大了，也还是一个脾气。”
“只是我没有好法子，可以将他像个臭虫似的掸开，又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丞阳略一思忖，就有了主意，他拨通了电话，同对面那人柔声说道，“晓琳吗，是我。”
丞皓噤声，低头喝酒，一面听他话里说些什么。
“还在公司加班？”他笑将红酒杯里的酒晃了晃，“你把电话给王秘书。”
“王，我同你要个人，今晚给晓琳放个假，我这边有点事，非她不可。”又吩咐司机回公司去接人，不多久，就见着个年轻的、梳着齐刘海的女孩儿由服务生领着，到了他们的包厢里。
“江总”，她那运动的打扮和怯怯的声音，一望而知是个涉世未深的新人，丞阳介绍，“这是我们公司今年新招的会计小莫。”
丞皓不晓得他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头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他问她，“晚饭吃了吗？”又拿菜单详细同她解释，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点心，依她的口味重点了几道菜。
小姑娘显然对这老总的体贴周到没有招架之力，两杯酒下肚，脸颊已经是红彤彤的了，“你知道，我最喜欢年轻人身上那一种朝气”，丞皓是绝不难看的，且他一向乾纲独断惯了，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魅力，很能惹的小女孩子崇拜和喜欢。
“我的弟弟你如今见过了，他有个朋友，金融公司的，同我们万隆有合作。”
她迷蒙着眼睛，笑吟吟的，“是吗”，显然是有些醉意。“我想派你去那公司对接，历练历练。有了些成绩回来，也好堵堵那帮人的口舌，是不是？”
“江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酒壮人胆，她如今说话也不像刚来时候那样有所顾忌，晓琳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傻瓜”，丞阳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你去了那里，凡事都直接向我汇报，听我吩咐才好。”
临走时，丞阳扶着晓琳，径直去了酒店楼上的套房，他嘱咐丞皓，“你只说这事我同意了，不日就有人去公司找周盛面谈。”
“我说过并不想这样便宜他。”
“当然”，他将晓琳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但你要沉得住气。先给他一点儿甜头，这没什么。”
“这姑娘……”
他按了电梯，只说了句，“我不会亏待她”。丞皓知道他哥哥的为人，从不为情所困，他迟迟不结婚，也不是因为他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只是没遇到那个更有价值的另一半。
但他今日这样的一种御人之术，实在令他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司机问他，“去哪里？”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林辰溪。
他的小楼沐浴在月色之下，无端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丞皓觉得心中惴惴，按响门铃后，又更烦躁不已。
“你怎么来了？”他当然还没睡。失眠症伴随他，如影随形，丞皓探头去看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