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那张死水无澜的脸,此刻荡起了层层涟漪,原本死寂的目光,也透出了希冀的光芒。
她渴望自由。
她想离开这里。
从前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因为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掀翻宫家的天,可是现在,她想把希望寄托在宫慕深的身上。
但宫慕深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仁慈。
他可以解救宫家所有女人,但唯独不会解救他的母亲乔雅,因为他恨她。
他曾经有多渴望母爱,后来就有多恨面前这个女人,她给他的伤害,是所有欺辱过他的敌人的总和。
没有被亲生母亲抛弃伤害过的人,永远不懂那是怎样一种心灵的痛。
乔雅也读懂了宫慕深的眼神,所以她眼里的光,渐渐地又灭失了。
继而她哭了,不是很激动,只是低低地啜泣。
她抽泣着问,“慕深,你恨妈妈?”
宫慕深冷笑,“多新鲜,您终于承认您是我的母亲了,我可记得当年小小的四岁的我,跑到您身边喊妈妈的时候,您冷漠地走开了。
我也记得,在回宫家的路上,我再次喊您妈妈,您警告我,永远不要这样称呼您。
您说我恨您,我承认,我恨透了您,这么多年了,
我没有一夜不恨您。
同样的,您也恨我不是吗?您恨我为什么那么不睁眼,投胎到了您的肚子里。”
乔雅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草坪里,“其实,在妈妈心里,是爱你的。”
“哈哈哈……”
宫慕深冷冷地笑出了声音,“乔雅女士,倘若当年您这样说,哪怕是谎言,我也愿意相信,并且甘之如饴。
但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就算您说的是真话,我也不愿意听了。”
当一个人经历了风霜雨雪,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再面对曾经狠狠地在他心上扎刀子的人,哪怕那人再好,也生不起爱怜了。
宫慕深的心早已冷透了。
乔雅声线颤抖地道,“慕深,你能让妈妈出去吗?”
宫慕深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反而铺满了嘲讽。
他反问道,“出去做什么,去看你的私生子么?”
乔雅没有回答,但显然宫慕深猜对了。
这些年她无时不刻牵挂着当年丢下的那个小孩,那个她与此生最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这便是宫慕深最痛恨她的地方。
同样是她的孩子,她却深爱一个,而重伤另一个。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宫慕深无比薄凉
地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他的消息。”
乔雅抬起头,殷切地仰视着宫慕深,很期待听到他说下去。
宫慕深冷笑了一声,他微微仰起头,明月就悬在他的额角上方。
他说,“当年那场大火很无情,你最爱的那个男人死了,你的儿子双腿残废,还毁了容,终日坐在轮椅上,截着面具,仰人鼻息。”
这些情况,乔雅早就知道,但再听宫慕深说一次,她还是痛得全身颤抖。
倘若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儿子一面,她真的早就熬不起这漫长孤独的岁月了。
大概这就是宫慕深的父亲宫卓,对她最残忍的惩罚,让她失去最爱的男人,却又不得不因为牵挂儿子,而无法选择结束生命去追随。
宫卓就是要她,承受这漫长无期的等待和疼痛。
宫慕深也一样,他每次来看她,都给她带来关于湛司域的消息,但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为了刺痛她。
宫慕深继续道,“你的儿子他在湛家,一直过得像狗一样,她失去父亲后,便被家族驱逐,孤独地住在泽熙墅里等死。
但最不幸的是,去年秋天,湛家被丽城另一位大佬灭掉了,我猜你的儿子现在的生活,还不如狗了。”
扑
通一声,乔雅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司域,我的儿子,对不起,都是妈妈害了你,妈妈不该将你带到这个世上来。”
看着乔雅的模样,宫慕深更恨。
她越是这样为湛司域心痛,他就越是恨她。
明明他也是她的儿子,他也是她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可她却一点都不疼他。
她后悔将湛司域带到世上来受苦,那么他呢,她可曾有想过,她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受了那么多苦难折磨,她就不忏悔吗?
所以乔雅越是哭得悲痛,宫慕深就越是对她没有仁慈。
他冷漠地道,“乔雅女士,你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也见不到你的宝贝儿子,我要你们日日承受这种骨肉分离的痛,直到死。
我可以让宫家所有的女人,都过上自由的生活,但唯独你,没资格。”
语罢,宫慕深转身便走。
“慕深!”
乔雅突然跪着向前挪动,一把抓住了宫慕深的衣摆,“妈妈求求你,你放我出去吧,让我去见见他,我太想念他了。
他被大火烧伤,还成了残废,没有父母陪伴他,爱他,他已经很可怜了。”
宫慕深突然就涨红了眼眶,泪意在眼底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