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滴落到了槐凉的颈窝里。
她还以为下起了夏日的‘热雨’,摊开手掌,感受到了微凉的雨丝——
于是她明白,夏油杰哭了。
槐凉一向是最讨厌、也最不屑他人的眼泪的。
小孩儿大声嚎叫吵得人耳朵疼;女人的轻声啜泣又似蚊子似的嗡嗡作响;男人的哭天喊地,也只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情绪上的宣泄。
——眼泪是弱者的象征,败者的哀鸣。
可此刻,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坠落在她的颈侧。
她才发现,夏油杰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揉搓,又似一张被卷捏成团的纸张,又胀又酸涩。
她想,她似乎不应该来招惹夏油杰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判断就出错了。
如果最初她选择攻略的目标是五条悟,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情况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被对方的眼泪乱了分寸。
什么时候,她竟然也会软弱到做起‘如果’这样的假设来了?
唉……
就算是任务所需,总归是欺骗了他人的感情,就算对方怎样斥责,辱骂,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可是,夏油杰偏偏一句话也不说,只将头深埋进她的颈窝,没有声息的哭泣。
他的鼻梁高挺,侧着头的时候,在眼眶处积起了一汪小小的泪湖。
“嗤——”
夏油杰缓缓抬头,漆黑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粘连着,那双绛紫色的眼眸里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哀伤。
心脏处传来一抹微凉,伴随着剧烈的阵痛,鲜血从她白色棉质上衣的左胸处,不断外涌,似一朵绽放的花。
槐凉只有过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便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你爱到想要杀死你’的浓烈的情感。
她还以为是影视书籍加工后的夸张成分,没想到这会儿,却亲身体验了一遍。
又想起伏黑甚尔临别前的忠告,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她的确是遇到疯子了。
或者,咒术师……的确都是疯的。
算了,反正攻略到现在这个情况,身份已然在多方暴露,再走下去,也不过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她也累了,就先暂时休息一下吧。
她想,如果这样能让他解气,那她也认了。
摸了摸从左胸贯穿而出的利刃,槐凉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你别哭了。”
“哭得我心……都痛了。”
为什么,还能冲他笑?
只有这样做,凉酱才能永远地,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们的爱情没有腐烂,没有别人,她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夏天,实现她说的那句‘我会爱你整个夏天’。
不会再有可恶的背叛,算计,也不会变成丑陋的……猴子了。
夏油杰怔怔地看向少女因不断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那双清浅的银色眼眸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憎恶。
为什么?
她难道不怕痛吗?难道没有一点惊讶吗?
就算他亲手终结了她的性命,也无法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吗?
槐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
她被夏油杰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像乞丐死死攥紧了唯一的一枚硬币。
手指蜷了蜷,一团莹莹的金色光芒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我知道你很痛苦……”
她偏了偏脑袋,金色的光晕缓缓漫入了他的身体里。
见此,她微微勾了勾嘴角。
猩红的血液不断从她嘴里涌出,模糊了她的声线。
“这个是我刚学会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凉、凉……刚刚那是什么?”
夏油杰打了个冷颤。
他似乎终于从病态而疯魔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看着倒在他怀中满身是血的槐凉——
原本冷静而麻木的脸上,渐渐染上了慌乱的神色。
不、不对。
他做了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是槐凉从符文中摸索出的,属于槐氏一族的能力‘祝福’。
她在这段生命的尽头,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祝福了夏油杰。
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纤长如蝶翅的睫羽颤了颤,槐凉的眼前一片模糊。
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夏天结束了。
【滴——检测到主要人物好感度达到80】
“我们还会再相见的吧?”
穿着袈裟的青年倚靠着小巷的墙壁,修长而结实的左手被掩藏在宽大的振袖里,捂住了右侧肩膀断臂的伤口。
另有一人站在巷口外的阳光下,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
长发散落着,狐狸眼的青年受了很重的伤,他朝巷口的人笑了笑:“都到最后了,好歹说点诅咒的话吧。”
然后,他被银发的青年,干脆利落地杀死了。
【滴——检测到主要人物好感度达到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