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长长,初秋寒潮直刺进人的膝盖骨。
秦琅端着陶盅,小步跑走了起来。
地面有些湿滑,将军府没燃什么灯,叫人都看不清路。
想到订婚的事情又要推到下月初九她定了定神,把烫手的盅底再捧得稳些。
书房的灯光近了。
她上前推开门,门后的帘帐随着摇晃。
“楚寰,厨房做了羹,我顺道拿来了。”
屏风后,有沙沙的,图纸翻动的声音。
秦琅绕进去,楚寰正靠在窗榻上翻看着些军机事务,神色郁重。
见她来了,他眉头倏尔松开,眼里的欢喜都不自觉溢出来。
他矜自唤了一声:“琅琅。”
楚寰接过汤羹,先舀了一勺晶莹的汤胶,递到她嘴边。
秦琅下意识偏头躲过了:“我不饿。”
楚寰手顿了顿,很快收回去。
“琅琅。”
他一口气喝完,放下汤盅,轻轻把头靠上她的颈窝。
他抱怨道:“头疾又发了,好痛。”
楚寰身量高大,却弯着腰低着头靠在秦琅肩上,闭上眼睛:“就快了。苏仙人昨夜观我紫府在寅,那贪狼和破军星无甚变动,是极好的兆头。”
他叹了口气:“只要应了早婚有变这条,命格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只是幸苦你要放去外府几日,等一切都定下来了,我们就订婚,好吗?”
秦琅沉默半晌,转头看他:“订婚推迟,我没意见。但楚寰,你就这么信那个破命格?以前就提心吊胆把苏仙的话奉为圭臬,现在若是他说一句你流年不宜称帝,我问你,我们这辛辛苦苦打来的家底你还要不要了?”
楚寰忙不迭跟她告歉:“是我无用,你别使气,气大伤身。”
秦琅又气又笑:“谁在跟你生气?我没使气。”
“左不过苏仙一句话,咱们原先的计划谋策就全得改道重来;来日苏仙看上你的位子了,你也要毕恭毕敬站起来,把他请上去才好呢。”
“我看咱们这些做家臣的,趁早投了苏仙才是明智之举。”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寰紧了紧拳头:“我心里有把握。”
秦琅定定盯了他一会。
良久,她收回目光,扬起下巴轻声道:“你好自为之。”
第二日,五更时分。晨起的鸡还没鸣嘶,楚寰率先睁开了眼。
秦琅房门口的侍女靠着门柱在打盹,他轻手轻脚,从侧面翻窗进去。
不出他所料,翻檀木的大床边上,秦琅整个人都快掉下去了,半边身子和一只手都悬着。
偏偏她还睡得正沉,脸颊肉压得嘴巴微微张开。
房间内空气中梨香轻甜,好像几朵俏皮的橙花,又带着果木特有的沉调。
楚寰蹲在床边,安静地,看了她好久。
定婚。
他也想早点定婚。
莫约过了半炷香,他站起身,把快掉下床的秦琅拉回去摆正。
给她掖好被角,楚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眉毛。
他翻窗出去了。
又过了半刻钟,其实也才天刚蒙蒙亮,秦琅洗漱出房。她理了理裙摆,顶着日头路过西厢房时,正好看到王盘抱着一堆文卷匆匆朝主屋走去。
“呵,王大人,日理万机啊。”
她不阴不阳说着,上前接走一半公文:“堆这么高,走路都看不到前边,等会非跌个大跟头才好是吧。”
“你呀。”王盘笑着,也不恼她。
两人正说话呢,前边儿主屋的门开了,两三个官家小姐跨出坎槛,几个婢女躬身候着。
这人是
“吴姑娘?”秦琅有些疑惑。
见了她,那个梳着飞云鬓的女子没什么好气道:“原来这府里有女主人啊?连着好几日往将军府里拜帖来,居然都没人搭理。幸好没误了右相传讯,不然军府的教习婆子,也该得好好规诫一下了罢。”
吴璧岚的父亲是正一品右相,他说有讯要传,那必然是一等一的紧急。
这话说的,谁人听不出来她是指示秦琅不懂规矩?
她话刚说完,吱呀一声,旁边主屋的门开了。
楚寰走了出来:“琅琅平素不看礼帖,将军府的内务都是下人在打理,代我向左相赔罪,近些日子疏忽了。”
吴璧岚这下是又气又恼,旁边一个姑娘扯了扯她袖襟:“将军言重,该是我们向秦小姐赔罪。”
尚书郎的女儿捻了捻指头,慢悠悠接过话:“璧岚,秦小姐毕竟是左相的嫡长女,虽是落在外头多年,我们还是应当懂得尊卑有别,好生礼待才是。怎么能落了规矩?”
‘嫡长女’这三字被她咬得又重又慢,尚书郎女儿满意地看着对面三个人沉下来的脸色。
当谁还不知道她秦琅的根底呢?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东西,没爹又没娘,不过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和这楚寰相识于微末,才有了今天的气象。
左相势弱,楚寰是新贵。
为了名正言顺和秦琅定亲,楚寰硬是叫人家孤寡一生的老丞相认她作嫡女,你说缺不缺德?
这也就算了,喏,看看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