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没有下雨,杨杰和几个朋友一起,跑到古城入口处摆摊给游客画素描。现在是暑假,有许多大学生过来玩儿,年轻人们都喜欢这些调调,他一天也能赚不少。
孙廷雅换上条孔雀蓝的长裙,也准备去古城里逛逛,一进城门就看到杨杰和他的小伙伴。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杨杰笑容依然腼腆,反倒是旁边的长发男人吹了声口哨,“美女,要画画吗?如果你肯当模特,给你打七折。”
孙廷雅笑着摇头,“不好意思,有人给我画过了,不能再当你的模特。”
男人想到她刚才跟杨杰搭话,知道这两人认识,撞了撞他肩膀,“行啊你,找了这么高素质的外援。”
“别胡说。”杨杰闷声道。
和别的素描店一样,画师们为了显示水平,通常会画几张明星的素描,摆在旁边当广告。孙廷雅饶有兴致地翻阅这几人的作品,没想到竟在里面看到了宜熙、宋菲儿还有林奕。熟人三连击,她过了半晌才露出个假笑,将画还回去,“挺好的,继续努力。”
她转身想走,杨杰却叫住了她。男孩有点紧张的样子,深吸口气从画夹里取出张纸,“这个,昨晚我修改了……”
孙廷雅接过一看,原来是昨天被自己点评过的那张素描,她的下巴已经被改小了,大概是画得用心,看上去竟有七分相似。孙廷雅欣赏一会儿,问:“送我的?”
杨杰点头,“是……”
她笑眯眯道:“那就谢谢了。”
她转身就走,不再理睬心情复杂的男孩。孔雀蓝的长裙下是白色球鞋,有点古怪的搭配,她穿着却非常好看。
古城里人流如注、熙熙攘攘,她漫无目的绕了两圈,没来由就觉得兴致缺缺,停下了脚步。
抬手拂了拂头发,却瞥到光秃秃的无名指,那枚婚戒在手上待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她取了下来,仿佛割舍。
胸口忽然一阵恶心,她捂着嘴蹲到路边,痛苦地干呕。身边有人注意到她,弯腰询问,她只是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几分钟后,她终于缓过来,捂着额头长长舒了口气。
这两天她都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可身体在提醒她,有些事情确确实实发生过。她的体内有一个小孩,而孩子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
手抚摸着小腹,她又忆起两天前,在他的办公室。当她终于迟疑着相信陈少峰的话,相信雨璇从没有恨过她时,他却对她说了那四个字。他让她放过他,雨璇也让她放过陈少峰,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逃避太过徒劳。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结,她永远不能拥有新的生活,她将永远活在那个改变一切的深夜。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见她的雨璇。她有很多话想说,不管她是否能听到,她都想亲口跟她道歉。
然后,等待她的审判。
孙廷雅苦笑一声,像在嘲笑自己。来之前想得那么简单,真的到了才陡然惊觉,自己连雨璇的墓在哪里都不知道。她不愿给陈少峰打电话,只能漫无目的在小城游荡,也不知在期盼着什么。
她蹲下了身子,所以没看到身后半米处,沈沣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经过。
他是昨天下午到的大理。这地方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大概五六年前他曾陪当时的女友来过,没想到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居然是为了寻人。
周安琪说她只知道孙廷雅来了大理,不清楚具体住在哪里。孙廷雅的手机打不通,他觉得周安琪肯定有办法联络她,但既然她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
就像她在那个视频里说的,如果他能看到,证明他们是有缘分的。他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之前在西藏、在北京,他们都能不期而遇,也许在大理,他也能找到她。
可是……
沈沣透过墨镜望着前方道路,溢出丝苦笑。
再小的城也是座城,身处其中才发现自己的渺小,茫茫人海、熙熙攘攘,要在里面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也许,直到她离开,他都不能见她一面……
一阵风从后面吹来,有什么东西飘到肩头。他下意识转身,发现脚边安静躺着一张纸,像是画了什么东西。
他本可以不理睬,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驱使,俯身捡了起来。翻过一看,雪白的纸张上,是女人沉静美丽的侧颜。她长发披散,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仿佛在思念远方的故人。
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熟悉。
沈沣表情立变,猛地摘下墨镜,朝四处张望。脚步也不受控制往回走,因为急切,甚至有几分凌乱。他的目光在每个角落搜寻,精巧有趣的石子路,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在上面拍照;拐角处有中年女人在卖伞,撑开能看到上面雅致的花纹;小溪潺潺流过,声音叮咚清脆,每一下都打在他心上。
没有。
没有他要找的。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额角连汗都出来了,目光望着前方小溪,水风车洒下清凉水雾,长长舒出口气。
忽然又起了阵风,他手上力气一松,画纸被带走,飘飘摇摇,在蓝天下像是白色的蝴蝶。
孙廷雅走到小溪的水风车旁,才发现杨杰给她画的素描不见了,大概是刚才蹲下时随手放到一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