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细微响动,时序政身形微微一侧。
在看见秋庭桉时和季祈永时,还是把酒壶往身后藏了藏,流转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秋庭桉说了,不能带坏孩子……
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温暖如初阳的笑意。
“阿兄——小永儿”
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快步走向二人,看着季祈永,微微笑了笑,随即朝着秋庭桉道:
“阿衡病重,阿兄这两天事情繁多,我想着替你分担些来着。”
“这样也好,你来了,我就去看看阿衡。”
语气分明那般轻快,可落在相处十几年的秋庭桉耳朵里,一点不经意的语气,已然暴露他现在真实的心情。
“序政,我有事需与你商议。”
秋庭桉的话语突兀却坚定,眼神紧紧锁定时序政,不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果然,时序政的身形微微一僵,那瞬间的错愕,如同湖面泛起的涟漪。
虽细微,却足以让秋庭桉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四周,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也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季祈永见两个大人有话要说,便乖乖松开了,和秋庭桉十指相扣的手,微微躬身作揖,轻声道:
“永儿先去前头探探情况。”
秋庭桉轻轻颔首,目光随即转向时序政,正欲启齿询问,却见时序政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抹熟悉的笑意。
“阿兄,我们不如到那边去谈?”时序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避风且隐蔽的角落。
“怎么,怕我动手?”
秋庭桉眼神瞥了一眼时序政藏在背后,还隐隐露出一小截的酒壶,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时序政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哪里敢。只是这城墙上风大,阿兄体质畏寒,我担心你会着凉。”
言语间的关心,丝毫不见作假,反而是满溢而出的真诚——
秋庭桉眼帘微垂,抿了抿唇,“嗯,走吧。”
待两人行至时序政所指之处,秋庭桉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探出那枚药了?”
闻言,时序政的手微微一颤,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阿兄在说什么呀?”
他试图以轻松的语气掩饰过去。
“别装糊涂了。”秋庭桉挑眉,声音变得冷厉,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时序政。
“借酒消愁,除了与皇帝有关的事情,还能是什么让你如此烦忧?”
“眼下外有强敌环伺,师父中毒颇深,阿衡亦是身受重伤,我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其他……”
是思念他,还是忧虑其他?
秋庭桉眉头轻蹙,见四周并无他人,索性抬手轻轻给了时序政一巴掌。
“正经点,好好说话。”
这一巴掌落下,时序政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委屈与憋屈。
酒意上涌,他顾不得眼前站着的是秋庭桉,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委屈和质问。
“我该怎么说?说在肃州那夜,屋檐之下,我分明看到了他!可他却不肯与我相见!”
“说他在烈日炎炎、大雨滂沱中,拼死护我周全!结果我却喂了他十年的毒药!”
“说他为了我时家,不惜兵变造反,亲手替我诛杀了杀父仇人!”
“说他一生都在为百姓、为国家鞠躬尽瘁,开创盛世!”
“到头来却要因那个蠢货先帝!承受后世的口诛笔伐,背负上弑君杀父的千古骂名!”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这些日子里,无论是从利丹父亲口中得知,还是时序政自己暗中调查所得……
过往数年的真相,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平复。
双眼泛红,时序政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委屈,不自觉地颤抖着:
“还是说,他……把我给他保命的底牌,就这样轻易给了……”
秋庭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些许:“序政,阿衡他算不得别人。”
这个道理,时序政自然心知肚明。
若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时序政定会毫不犹豫,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闻衡。
但他在乎的,真的只是那枚药吗?
不,他在乎的是那枚药背后所承载的一切——
那是他为了护下季昌宁的性命,耗尽心血才得到的;
是他如今为数不多,能给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看着时序政这副模样,秋庭桉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
左右都是自己的弟弟,秋庭桉也无意戳他心窝,再开口便温和了许多。
“待战事结束,还朝之时,你同师兄好好谈一谈。”
时序政没有接话,秋庭桉这般聪慧之人,肯定早有察觉,加之季昌宁此番如此着急的历练季祈永。
又将救命之物,毫无保留交出去。
时序政攥着手中的酒壶,目光有些呆滞:
“他……会等我回去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