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唐云风又在练功。
这回不是在阳台,而是在客厅里。
前面摆着一架木板鼓,他左手小木板,右手鼓毯子。
咔咔咔……咚咚咚咚咚……咔……
开场板眼一过,唐云风张嘴就唱。
仲冬瑞雪满庭除
冬至阳升气候舒
酒香不问寒深浅
漏永谁知梦有无
水仙花放黄金盏
心字香焚白玉炉
秀帐中柔情软言低声劝
好一副寒夜挑灯的仕女图
……
颇有韵味的《太虚幻境》唱词,立时充斥着整个客厅。
这是师娘的成名曲,唐云风学了有段日子。
最初跟师娘学京韵大鼓,由头也是源于此曲。
那天早晨,唐云风正在阳台练功。
不时,便听到师娘一边拖地,嘴里一边哼着小曲儿。
唐云风听着很有味道,直接夸道:“师娘,您唱得是什么曲?听您唱过好几回,很好听呐!”
王慧头也没抬的笑了。
“哈哈,这还算好听呀,嗓子早不行喽。”
唐宇闭眼回味一番,继续满脸认真的说道:“行腔委婉,韵味醇厚,您吐字也相当讲究,真的很好听。”
“你这孩子,净挑师娘喜欢听的话说!”王慧这才抬头白了唐宇一眼,笑道,“这是京韵大鼓《太虚幻境》的曲目,我打小练的活。”
《太虚幻境》可了不得,这是师娘少年成名的经典曲目,唐云风听闻直接眼前一亮。
传统曲艺,行腔走调各不相同,也形成了各自独有的魅力,但其中的技法,同样也有很多共通之处。
说唐云风不动心,那是假话。
王慧扫了他一眼,笑问道:“你想学呀?”
“啊,我能学吗?”
王慧一挥手,没所谓道:“你想学我从现在便开始教你,不过,下次得找时间跟我回津城去拜见一下师爷,礼数不能少。”
学手艺,这么容易的?
不过,唐云风见师娘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他又犹豫了。
“这,师娘,师父那得先有声交待吧?”
王慧听闻,突然想到什么,自己竟然“噗嗤”一声乐了。
“哈哈,咱先不管他,要不干脆你以后叫我师父,叫刚子师公得了。”
如此没大没小的话,唐云风哪里敢接茬儿,后脑勺还保不保得住啦?
他心里不断嘀咕着。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没听到,我没听。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王慧见唐云风半晌不敢应声,眼珠子一转,继续出歪主意。
“哎呀,没事的,听师娘的没错,咱娘俩偷偷的学,就不告诉你师父,你放心,一切有师娘在,连你师父都听我的。”
师娘威武。
这是实话。
不光师父,后台所有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师娘开口了,没人不听她的。
就这么的,唐云风所学之中,又多了京韵大鼓这么一门艺术。
只是还没有正式拜师,顶多算师娘的半个徒弟。
所以从这件事情,唐云风总结出两点。
一是,夸女人有好处。
二是,夸女人有风险。
总结完之后,他又糊涂了。
女人到底该不该夸?
时间缓缓而过。
“啪嗒”一声轻响,送大林学的王慧推门进来。
见唐云风在练习京韵大鼓,她轻手轻脚的关好门,人便立在玄关不动,静静地听着他的唱词。
很快,王慧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真的很不错。
貌似天生就是吃开口饭的好苗子。
相声、口技、评书,再加自己的京韵大鼓,已经是四门功课在身。
但他也真有本事,每一门功课,都能做到让师父满意。
其实王慧知道,关于这一点,没有什么窍门。
好嗓子撑底,气息控制的巧妙,脑瓜灵,悟性高,说他什么都好。
最终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比不过一点:这孩子肯下功夫。
好手艺,都是练出来的。
但凡成名成角的艺术家,无人不认同这一点。
交待给唐云风的事情,他一件不落的给你办得利利索索,剩下的时间便全搁在练功。
当初玩闹中,答应传唐云风京韵大鼓,王慧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离开曲坛那么多年,但曾经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从小的汗水、泪水,全是为了它。
成名后的赞誉,那些聚光灯,那些如雷般的掌声,也全是因为它。
心中热爱它,为它付出过,也因它收获过。
这门艺术,怎么可能说放下便放下?
即便每天忙碌、操持,但依然无法忘记。
不然,她也不会几次跑到相声舞台去表演京韵大鼓。
就是因为技痒嘛!
心有所念,而无知音共享。
几次台,都是她一个人独唱,连伴奏乐队都是现凑的。
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