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是顺令县主吃过的最憋屈的一顿。
服侍完婆母后,自己也没吃几口,就找借口说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回到自己的屋内,她再也忍不住狠狠哭了一场。
自打这回服软后,顺令县主自觉在周家的日子越发艰难。
或许是她心里还自认为身份不一般,处处都想着像过去那样,谁知,周家上下对她是有礼在先,疏远冷漠在后,真要挑毛病,也叫人挑不出来。
总不能让顺令县主到处嚷嚷,说婆家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吧。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心里难免不快,她便又来到宫门外求见。
等了足足好一会儿,才见里头一宫人过来传话,说是琼妃娘娘愿意见她了。
闻言,顺令县主大喜过望,一张脸顿时满是光彩。
只要姑姑还愿意见自己,自己的靠山就没倒!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子出了宫回府,看周家那一帮人如何表现,他们骨头再硬,还能与圣上的宠妃硬碰硬么。
当今太子可是她的表哥!
光是这么一层关系摆在这儿,她就不信自己扳不回这一城!
谁知进了琼妃娘娘的殿门,里头正在发火。
“什么叫不来请安了?这是什么话?恭亲王妃素日里对本宫很是敬重,那一日本宫的赏赐她也收了,今早离宫,怎么能不来请安再走?眼里还有我么?!”琼妃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满脸怒气。
下头的宫婢们一个个胆战心惊。
为首回话的掌事姑
姑壮着胆子道:“奴婢去宫门外的时候,恭亲王妃已经出宫了,且……拿的是端肃太妃的牌子,是以不过来请安也是有的。”
闻言,琼妃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
入宫多年,她当然明白这些宫规。
恭亲王妃是奉命进宫侍疾的,代表的是中宫娘娘。
太妃毕竟不是太后,中宫亲自侍疾未免不妥,可太后与皇帝又都放心不下,中宫娘娘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的,倒也稳妥。
恭亲王妃为端肃太妃而来,离开的时候,也只需拿着太妃宫里的牌子就成。
说白了,若是其他宫里有相熟的人,恭亲王妃过去探望请安一二,也在常理之中,可人家不去也没什么大错。
即便告到圣上跟前,多半琼妃还会被斥责无事生非,人家恭亲王妃可一点错都没有。
道理是道理,心情是心情,这两件事搅和到一起,琼妃自然难以平息愤怒。
那染了丹蔻的指甲鲜红,紧紧扣入掌心后许久,才缓缓松开,琼妃抬手拢了拢发髻:“也罢,那她离开之前可去过中宫了?”
那姑姑面露难色,沉默着点点头。
琼妃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抬手掀翻了旁边案上的茶杯。
一室宫人都吓得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呼着娘娘息怒。
顺令县主进来的时候,刚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也被惊得心头乱颤,好不容易稳住了,提着裙摆款款而入,恭敬地跪下请安:“琼妃娘娘万安。”
“你来干什么?!”琼妃气懵了。
“是、是……姑姑您同意我进宫的呀。”
琼妃这才想起方才宫人的回话,自己好像确实同意了。
潦草地摆摆手,示意侄女进来,她缓过一口气,不耐道:“把这些收拾了,都下去吧。”
待殿内只剩下她们姑侄二人,琼妃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好好在周家待着么?”
“姑姑,周家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顺令县主一开口,眼泪簌簌而落,“周家人如今眼里都没我这个人了,处处都冷漠待我,我就算有意要讨好,她们也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我每日要给婆母请安,要伺候婆母洗漱收拾用饭……他们、他们拿我当个下人一般看待!即便是下人,也能换来主子一二好脸色吧,偏我什么都没有……”
还没说完,她又一阵呜咽。
琼妃一阵头大,靠在榻上,无力地叹了一声。
她容颜依旧姣好,瞧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还是那么娇媚动人,可她那双眼睛早已满是沧桑。
从前,她蛰伏于贵妃之下。
一是不敢也不能出风头,自己尚有把柄在,且前朝不安定,圣上也不愿她出来招惹,徒增闲话,反倒不好。
后来贵妃没了,她的儿子一朝入主东宫,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可……也不知是谁跟皇帝吹了枕边风,那一日,圣上面色阴沉地来到她处,没等琼妃开口,就屏退左右,问了她一句:“你当年入宫
之前,是否有过婚配?”
只一句,惊得琼妃三魂不定,慌忙就跪下了。
跪下便痛哭流涕,诉说自己那一段曾经的往事,望门寡这三个字都被她说了出来,可谓在圣上面前全然不顾脸面身份。
见她哭得伤心绝望,似是受了大委屈,圣上又不忍心,最终还是亲手将琼妃搀扶起来,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末了,还陪着琼妃用了晚饭,这才说自己还有折子没有看,便匆匆离去了。
当时琼妃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还以为自己就这么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