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沈管事乘着驴车从庄子上过来了。
他带来了丰收的喜悦,还有厚厚一沓的帐目。
翠柳早就得了门房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过去迎接,把沈管事领到原先待客理事的花厅,又奉上了香茶果子等物。
翠柳笑道:“烦劳管事在这里等一等,夫人那头还没忙完。”
“应该的应该的。”沈管事忙不迭回道,“我来得早了些了,只管请夫人忙着,我等多久都成呢。”
这一等还真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丹娘原本还想歇一歇,一听翠柳说沈管事来了,那已经倦态的精神顿时一振,连衣裳妆容都没更换,直接往花厅而去。
哪怕等了这许久,沈管事依然喜色满面,见了丹娘就不慌不忙地下跪行礼。
丹娘奇了:“今日是怎么了,怎行这般的大礼?该不会是沈管事犯了什么错,这会子在提前找补吧?你且安心,你办事牢靠稳重,即便有什么错处我也会宽限你一回的。”
说着,她也玩笑般的轻笑起来。
沈管事老脸一红,忙又作揖:“瞧夫人说的,是老奴开心坏了,还有……夫人待我等如此仁厚,这一拜也是代表了咱们庄子上的所有人谢谢夫人的周到想着。”
丹娘明白了,挥挥手叫他起来坐着。
沈管事与丹娘打交道次数多了,自然也了解自家主子不爱这些虚礼,便利落起身,不用她开口问,自己就先一笔一笔回话了。
一边听一边翻阅着账目,丹
娘心中赞叹这沈管事办事确实细致,这一目了然的,叫她省了不少功夫。
沈管事早就准备好向她汇报喜讯,一张口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河,简直停不下来,直到说完最后一笔,他才略略用茶水润了润喉咙,笑道:“都是夫人明鉴,才让咱们庄子上有了这般好的收获,四周的庄子没有一家比得过咱们府上的。”
他骄傲又得意,满是褶子的脸上盛满了笑容。
丹娘翻过最后一页,心中有数:“还要难为你替我管着,这一年的辛苦了。”
“夫人快别这么说了,这本就是老奴应当的。就是不知夫人何时去庄子上瞧瞧?那些个谷仓还要等夫人亲去瞧了才能封门呢。”
“这几日怕是不得空了,再等等吧。”
想了想,丹娘又问,“纳税交粮的那一部分留出来了吗?”
“夫人安心,与去年一般,留了个单独的谷仓。”
“那就好,再没别的事儿了。”她很满意。
正说着,外头匆匆进来一丫鬟,不顾尔雅等人的阻拦就要往里闯,一边奔走口中还一边嚷嚷着:“夫人,快去瞧瞧太太吧!!任谁家夫人也没有这般不去给婆母请安的道理吧?夫人!!奴婢今日就算拼了一条命,也要替太太说几句话!”
年轻女孩的声音娇嫩凄厉,划破安静平和的气氛,直冲进丹娘的耳膜里,引得一阵难言的不快。
丹娘强忍着捂着耳朵的冲动,微微皱眉看向前方。
但见那
丫头还没冲到丹娘跟前就被尔雅与翠柳两个给拿住了。
抬起她的脸仔细一瞧,竟是个生得标致的小丫鬟,桃花脸水蛇腰,很有几分姿色。
只是,有点脸生。
抚安王府自他们夫妇立府以来,前前后后采买过很多次下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不超过十四岁,最小的也有七八岁,算算这些年在府里,最大的那一批也确实长成了,八成这个丫鬟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的时候,丹娘也确实仔细挑选过采买人选,但后来府中事务日渐繁多,再加上身边的大丫鬟们也一个个立了起来,再后来采买下人这一事就交给了可靠的管事婆子与妇人,她们选了问话后,再将详细的单子送到丹娘手里,供她过目。
是以,府里很多丫鬟她都没见过,也在情理之中。
那丫鬟还想哭嚎着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尔雅狠狠塞进一团布,将嘴巴堵了个结结实实。
丹娘感叹一声,淡淡道:“别这么粗鲁,弄坏了人呢家小姑娘的脸反而不好看了。”
她轻轻睨着对方,缓缓道:“我可以让你身边这位姐姐给你松了,但你要好好说话,莫要再跟刚才那般哭闹,没规没矩的惹人笑话。”
尔雅呵斥一声:“听见夫人的话了?在夫人跟前也敢这般没大没小的嚷嚷,真是皮痒。”
那小丫鬟的视线抖了抖,缓缓点点头。
丹娘给新芽一个眼神,新芽便拿掉了堵住女孩嘴巴的布团
。
“说吧。“丹娘不徐不缓地开口,手持一盏茶,眼睛都没看跪在底下的人,只轻轻吹了吹微烫的茶水,将那荡漾开的茶叶一并轻轻吹散。
那丫鬟这会自冷静下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冲动勇气,眼珠子转了转,哼哼唧唧道:“奴婢就是心疼太太……这几日夫人都不曾去太太那儿请安,太太偏又不愿打扰夫人,谁都不让说,奴婢瞧不惯,便想着来告知夫人一声……”
坐在上首的年轻夫人轻轻呷了一口茶,笑了。
那眉眼宛若冰霜,清冷绝丽,她的嘴角在笑,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半点笑意全无,幽幽一声短叹后,她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