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宝马车顶盖如华,四角青铃点脆声响,这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醉香楼的后门口。
即便在勾栏瓦舍,逼良为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要躲躲藏藏着比较好。
老鸨已经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她麻利地跳下车,吩咐人将那个女孩子先拖到柴房里。
按照过去的惯例,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服软的,或打或骂或硬生生饿上几日,再硬的骨头也要软了。
就在这样的柴房里,多少女孩子无声无息地妥协,也有不少年轻娇弱的性命葬送在这里。可对老鸨而言,这些都抵不过花白花白的银子。
她一步三晃,走进楼内。
一层层台阶上去,就是姑娘们的屋子。
在这里,只有花魁头牌才能享受最好的待遇,如同大家小姐一般,锦衣玉食地供着,奴仆丫鬟地捧着。
老鸨想到今天刚得那个女人,就那一身肌肤,怕是混个花魁也不难。
她美滋滋地想着。
等到可以挂牌接客了,又何止两百两银子?
她不知道的是,柴房附近刚刚安静下来,丹娘就睁开眼,不慌不忙卸掉了绳索,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里。
离开之前,她还好心地把柴房的门反锁了,从外面看起来,就和之前一样,根本没人离开过。
老鸨的马车要比驴车快得多。
清茶又胆战心惊,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专找那些个偏僻的小路来走,生怕被赖大平抓住又逮回去。
不得不说,也多亏了她这一份小心。
那赖大平与元香二人去城里时,刚巧与她错开,根本没发现。
快进城内时,丹娘找到了清茶。
“大奶奶!!”一见她,清茶哽咽不止,眼泪簌簌落下。
“我没事,走吧,我们这就回去。”
她放弃了驴车,直接带着清茶租用了一辆马车,直抵沈府。
终于回来了。
清茶洗过澡,换过衣服,又填饱了肚子,这下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她跪在丹娘面前,哭诉不断。
“多谢大奶奶再救之恩,若不是您,我这条命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你可知道你丈夫预备把你卖去妓院?”丹娘淡淡的一句话,惊得一屋子丫鬟都屏住呼吸,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妓院那是什么地方。
是男人的快活园,是女人的血泪场……
谁家好女儿会到那种地方?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过那种下贱的日子?
虽说丫鬟们也是下人,可她们若是好好伺候主子,待到了年纪之后,一样可以脱去奴籍,配殷实厚道的人家做个光明正大的正头娘子。
而妓院里的那些姑娘呢……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恩客赎身,带回去以小妾身份安置。
想到这儿,众丫鬟再看清茶,只觉得劫后余生,背后一阵冷汗。
清茶咬着下唇,恨恨地点点头:“他们在谋划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避开我,我都听到了……这赖大平!!我待他不薄!他却害我至此!!”
她的声音凄厉绝望,带着满满的恨意。
“你晓得便行,如今你的身契已经被卖入妓院,就当是清茶这个人已不再人世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丹娘继续说。
清茶泪眼朦胧地抬眼:“不能……和离了嘛?”
“和不和离已不重要的,赖大平将你卖给老鸨,就算你能逃出生天,他依然是你的丈夫。我倒是愿意为你出头,可……有些事情传出去,就会变得很难听,与其这般麻烦,你还落不到好,不如听得我。”
她浅浅地因了一口茶,道,“咱们来个金蝉脱壳。”
“请大奶奶明示……”
“很简单,清茶这个身份就当是死在妓院里了,没人知道你已经被我救了回来,但有的是人知道你是被赖大平从我府里掳走的。老鸨也亲自把你锁进了柴房,人丢了,她找破天也跟我沈府无关。”
“而你,就在府里先待着,换个名字罢,也别叫清茶了,待日后有了机会,我便给你重新办一个户籍。你觉得如何?”
丹娘这一番话听得清茶直愣神。
还是翠柳最先反应过来:“大奶奶这法子好,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左右与咱们府里无关,人已经被赖大平卖了,妓院那边也找不着清茶妹子,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呀,坐着看热闹!”
清茶也明白了,思来想去,不得不叹一声高妙。
她深吸一口气:“全凭大奶奶做主!”
她下定决心,日后就是留在大奶奶身边做牛做马,也绝不和那赖大平扯上半点关系。
“你有什么从前的名字吗?”丹娘问道。
清茶摇摇头。
“你可有喜欢做的事情?”丹娘又问。
这下不用清茶回答,一旁的书萱笑道:“清茶姐姐最喜欢坐在靠南边的窗户下面,一边哼小曲一边做针线。”
丹娘点点头:“那以后……你便叫南歌。南方的南,唱歌的歌。”
清茶瞳仁微震,再一次深深拜倒:“谢大奶奶赐名。”
如今,清茶便改名叫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