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大吕,掷地有声,每个字都是那么有力,每句话都是正确无比,但如果撕开表面这些光鲜,你就不难发现,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利益服务的。
这就是领导讲话的艺术性。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听着于振清的慷慨陈词。
“第二个需要调整的,就是柳杖子矿的体制改革。”于振清说道:“在计划经济年代,柳杖子矿曾经是抚川的经济支柱之一,改革开放以后,由于煤炭资源的枯竭,一度陷入困境,但随着我们的技术和设备升级,原来难以开采的钼和铅锌矿,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
接下来,于振清列举了大量非常专业的证据,看得出来,他对柳杖子矿还是做过充分研究的,绝非头脑发热的信口胡说。
“综上所述,柳杖子矿现在欠缺的是启动资金和高水平的管理人员,只要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完全可以重振往日的雄风,至于拖欠的那些工资和集资款嘛,只要生产启动,我敢保证,半年之内,靠企业自身就都可以把窟窿堵上。所以说,体制改革很有必要,但要改在根儿上,而不是简单的资产变卖!我们允许和提倡优质民营资本参与进来,为国有企业注入活力,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有利于企业的发展,否则,就是崽卖爷田!是典型的败家子!”
照例还是这种模式,全程无懈可击。但林海却清楚,于振清故意模糊了一个关键概念。
优质民营资本是什么呢?这个好像没有定义,或者说,最终的解释权掌握在于振清的手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任兆南的南风集团,肯定不属于优质行列。
可以预见,柳杖子矿恢复生产之后,大公子很快会参与进来,至于具体怎么运作,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但柳杖子矿的归属已经没有悬念了。
大公子肯定属于优质民营资本的代表呀,甚至可以说是优中选优,这个命题,谁敢否定呢?
“这两项工作,是近期急需做出调整的,新区的事,由我配合蒋市长做进一步的调研,而柳杖子矿方面,则交给市长助理林海同志全权负责。”于振清缓缓说道。
事实上,他已经很收敛了,在提到蒋齐的时候,还是给足了面子,强调是自己配合工作,而没有直接下达命令。
其实,会议本来到此就该差不多了,但于振清估计是想给林海一个露脸的机会,于是便扭头看向坐在主席台边上的林海,微笑着道:“林副市长,你讲两句?”
本来以为是合作的良好开端,不料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让他肠子都悔青了。
就算于振清不点名,林海也想说话了。
如此场合,岂能错过?!
当然,接下来的发言,不能是围绕具体问题与于振清展开辩论,那是肯定要吃瘪的,于振清所提出的两点,论据都非常充分,真要是当场辩起来,非得被驳个体无完肤不可。
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要抓主要矛盾,林海接下来的发言,就是要遵循这个原则。
他谦逊的朝于振清以及主席台上的其他领导点头示意,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本来,这个会议上是轮不到我发言的,但既然于副市长让我说几句,那就谈几点个人看法吧,如果说得不对或者不全面,还请同志们多多指正。”
在低调的开场白之后,他立刻亮出了自己的观点,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我是两个多月前从东辽调任抚川的,时间太短,对抚川的政治经济形势,还缺乏一个完整和理性的认知,所以,今天我不谈具体工作,而是针对常识性的问题聊聊自己的感想。”
于振清隐约感觉到林海的话茬有些不对,于是笑着打断他。
“小林啊,别这么客气嘛,你在柳杖子矿处理群体事件中,就表现的很有大将风度嘛,我看,你就围绕柳杖子矿的亲身经历,跟大家交流下经验吧。”
林海当然不会在于振清划定的范围内讲话,于是微微一笑,说道:“于副市长,您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讲完。”
于振清略显尴尬,讪讪的笑了下,现场的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
林海继续说道:“作为城市的管理者,政府的任何决定都不是儿戏,不能说变就变,所以,政策政令的出台,不仅需要经过充分论证,还必须保证其持续性,否则,一个人一个打法,乱套不说,更是对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当然,及时自损是没毛病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损的定义。”
所有人都被林海的这番话所震惊了。于振清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又重新坐下,而且,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微笑。
林海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有点跑题了啊,今天不讨论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哪个更加重要,咱们只谈政策的连续性。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的政策政令不能保证连续性,那人民群众就会无所适从,这种无所适从,最终会导致政府公信力的下降,所以,我认为,不论是谁来制定工作计划,首先考虑的,应该都是保证连续性,只有这样,才能让经济可持续发展。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
山不再高,有仙则灵,话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