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林海驾车拉着钱长民,驶上了去往省城的高速公路。
钱长民的哥哥钱长忠被判刑后,一直在省城北关监狱服刑。此行,林海就是专程去会见他的。
会见服刑人员是有严格规定的,像林海这种非亲非故,也非办案人员的,显然不在范围之内。
这种事,只好求助于王大伟了。
王大伟爽快的答应了,当即就给了林海一个手机号码,说是省监狱管理局的一位姓高的副局长,让林海到省城后便去找此人,只要提他名字,肯定安排得妥妥的。
一路无话,两个小时后,车辆进入了省城境内,林海拨通了监狱管理局高副局长的电话。
果然,听说是王大伟的朋友,高副局长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让他们直接来单位面谈。
中午时分,林海赶到了省监狱管理局,见到了高副局长,说明来意之后,高副局长二话不说,直接拨通了北关监狱领导的电话,不到五分钟,便轻松搞定。
林海不敢耽搁,谢绝了高副局长留他吃晚饭的邀请,立刻驱车赶赴北关监狱。
北关监狱位于省城远郊,距离本就不近,路上还有些塞车,林海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由于有高副局长的安排,一切手续从简,只是象征性的登记了下身份证,林海和钱长民便迈进了监狱的大门。
林海没进过监狱。
在他的脑海中,监狱这种地方应该是高强电网,戒备森严,充满了恐怖色彩的,可进去之后才发现,高强电网确实有,戒备也确实很严格,但恐怖就谈不上了。
整个监区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植被,干净得几乎到了一尘不染的程度,用花园式单位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本来以为会被带到接见室,但监狱方面却非常体贴,直接将他请进了办公室。
负责接待的同志殷勤的奉上茶水和香烟,然后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一名管教民警便将穿着囚服的钱长忠带了进来。
钱长忠显然对弟弟的突然来访感觉很意外,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兄弟俩免不了泪洒当场。
自从被武安分局放出来之后,钱老二对林海的信任度大增,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动员哥哥提出申诉。
钱长忠听罢,却显得很平静,沉吟良久,这才对林海说道:“林副市长,首先,我得谢谢你对咱家老二的关照,要不是你出面的话,他这次可能真就被送教养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林海笑着道。
钱长忠又道:“但是,申诉的事,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减过两次刑了,再过不到一年就释放了,出去之后,我也不想回矿上了,就算是一场噩梦吧,过去就算了,不想再折腾了,说实话,也折腾不起了,用老百姓的话说,服了。”
按照法律规定,罪犯进入监狱后,必须写下认罪书,只有在这个前提条件下,监狱方面才可能视其表现,向主管部门申请为其减刑。
钱长民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在拘留所被羁押八个月,也算是刑期,入狱之后,他很快就写下了认罪书,由于表现良好,在服刑期间被两次减刑,共计一年零八个月,如此算下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便可以刑满释放了。
在服刑的几年中,他身上的锐气早就消磨殆尽,现在让他重新提起申诉,实在是点差强人意了。
这些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别说在服刑期间,哪怕在出狱之后再提起申诉,有关部门经过重新审理,如果认定对你的判决没有错误,那之前被减掉的刑期要重新执行,这就意味着,很可能还要再次被抓进监狱。
所以,即便是真有冤情,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很多人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了。
林海很清楚,仅仅凭着钱老二的劝说,是很难让钱长忠下决心的,于是略微思忖片刻,郑重其事的说道:“老钱啊,这确实是一场噩梦,事实上,不仅是你的噩梦,也是你全家的噩梦。”
钱长忠没说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林海继续说道:“你被抓那年,儿子才初一,今年已经高二了,我听你弟弟说,小伙子学习不错,以全市第55名的优异成绩,被抚川一中录取了,如今在一中的实验班里,成绩也排在前面,难道你就为了自己不做噩梦,让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做一辈子噩梦嘛?他才十五岁啊,人生的路刚刚开始,你今天的怯懦,很可能要影响他一生,这对他公平嘛?”
这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按照目前的政策规定,钱长忠的儿子,基本上与体制内的很多重要岗位无缘了,说得严重一点,参军入党提干甚至进入大型国企,都可能受到一定影响。
说起孩子,钱长忠的内心明显发生了变化,喃喃的道:“我确实对不起儿子,但现实摆在这儿,我只能认命了,这也是他的命,我们全家都认了,退一步讲,就算我不认命,谁又能保证申诉一定会成功呢?”
林海冷笑道:“就算不成功,无非就是在监狱里多住上一年零八个月呗,四年多你都熬过来了,难道还差那几天嘛,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申诉成功,那对你儿子而言,可是一辈子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