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苏鹏昂首挺胸,精神饱满的踏入了省武警总队的机关大院。
他知道,即将进行的,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谈话,所以,必须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谈话在自己的主导下进行。
然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顾焕州同样深不可测。
出乎意料的是,顾焕州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和亲切,听说他来了,主动迎到了楼下。
“焕州啊,你怎么还出来了呀!这我可不敢当啊。”苏鹏见状,赶紧下车,笑着说道。
顾焕州则一本正经的道:“苏兄初次登门,我理应到大门口迎接,这已经是怠慢了!”
焕州、苏兄,这两个称呼看似很平常,但从这两个人口中说出来,其实是包含很多政治信息的,等于是为本次谈话定下了调子。
至此,苏鹏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才稍稍稳定了些。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次非常融洽而积极的会谈,宾主双方针对各自关心的问题进行了充分的磋商,在和谐的气氛中,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最后圆满达成共识。
顾焕州也好,苏鹏也罢,在他们的仕途之中,都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谈话,有着丰富的经验,虽然在过程中难免有争执和讨价还价,但调子既然定下来了,那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斗智斗勇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上了楼,推开房门,在沙发上坐定,苏鹏环顾四周简单的陈设,皱着眉头,很是感慨的道:“焕州啊,你为啥非要住在这里呢?总归是个军事机关,家属过来也不方便啊,难道是嫌咱们省委小区条件不好嘛?”
顾焕州笑着道:“省委小区的条件没得说,给我留的那套房子也相当不错,可问题在于,我就一个人啊,老婆孩子都不跟过来,完全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
“对了,我记得你爱人在大学工作,是吧?”苏鹏问。
顾焕州叹了口气道:“是的,她比我还忙,既要做日常行政工作,还带两个研究生,我们两口子,都快赶上牛郎织女了,见面都难,所以啊,住在这里挺好的,主要属图个清净,没人打扰。”
说话之间,后厨把饭菜送了上来了。
省委书记设家宴请客,自然不能太寒酸,尽管是临时决定,但武警总队的后厨还是精心做了四道拿手菜,两荤两素,有凉有热。
饭菜摆上,两人便入座了。
顾焕州指了指桌上的茅台酒,问道:“我听说苏兄喜欢喝点,怎么样,今天咱们来个煮酒论英雄,如何?”
苏鹏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饮酒了,但他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儿是个晴天,没有惊雷烘托,气氛有点不够。”
顾焕州哈哈大笑道:“鲁迅先生有诗云: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虽然晴空万里,但惊雷就在心中。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有!”
苏鹏微微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对嘛?”
于是,晚餐就在这种浓郁的文学气氛中拉开了序幕,两人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不时还弄出几句典故,丝毫不像是两个政坛高手之间的较量,反而更像文人骚客在坐而论道。
能做到省部级高官的人,不论是政治素质还是个人修养,大多是有点水平的,顾焕州家世显赫,从小接受得是最好的教育,自然非同一般,苏鹏虽然是草根出身,但他一直酷爱读书,谈吐也很不俗。这两个人聊起来,还真是旗鼓相当。
也许有人认为,这东拉西扯的,压根也不谈正题,啥时候是个头啊?其实不然,高级领导之间的讨价还价都是很隐晦的,因为每个人都熟悉游戏规则,不需要一元五角的磨叽起来没完,很多时候,只需几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可以心领神会了。
“对了,苏兄,你对孙国选这个人怎么看啊?”顾焕州像是很随意的问了句。
开始进入正题了,苏鹏心中暗道。于是将将酒杯缓缓放下,沉吟着说道:“孙国选是贪婪的人,而且是丧失底线的贪婪,我很讨厌这种人,这些年,不断有人举报他非法敛财,买凶杀人的违法犯罪行为,我也曾下令调查,可惜,什么也没查出来,说来实在是惭愧。”
“谈不上惭愧,只能说他隐藏的比较深。”顾焕州认真的道:“其实,你能很早就发现他的问题,这也算是火眼金睛了。”
苏鹏苦笑:“他隐藏的并不深,只是比较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而已,孙国选虽然贪婪,但在政法系统内部,绝大多数人对其评价还相当不错,换句话说,人缘非常好,这也是调查无果的主要原因。很多时候,就算有些线索,但具体执行任务的人视而不见,甚至故意隐瞒,为此,我还处理过几个人,真是很挠头。”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局面呢?”顾焕州听罢,面露惊讶之色。
苏鹏想了想:“我纠正一句话啊,实事求是的讲,他的贪婪也并非一点底线没有,他的底线就是,只要拿了人家好处,那就肯定办事,办不成就原路退回,绝不无功受禄。而且,在社交方面更是舍得大把的花钱,就拿东辽来说吧,估计政法系统有头有脸的人,或多或少都吃过他的好处,如果不是在程辉案上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