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睦被省纪委带走的细节很快就流传出来,极富戏剧性。
当天上午,他正在主持召开题为“振兴新突破,我要当先锋”专项行动的誓师大会。前一分钟还在主席台上大谈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和反腐倡廉,可后一分钟,在市纪委书记赵宝路的陪同下,省纪委的几名办案人员便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据说,赵睦当时并没意识到这些人是冲他来的,本能起身迎接,并热情的和赵宝路打招呼,不料却遭到了无视,向来心高气傲的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小小的细节说明,省纪委的行动是非常突然的,赵睦没听到任何风声,全然不知。
随后,办案人员开始核对他的身份,这时候,赵睦已经隐隐感到不妙了,只不过在众人面前,还尽量想表现出从容淡定的样子,但坐在下面的人却发现,他的两条腿在不住发抖,当办案人员宣布对省纪委的决定之后,他顿时满头大汗,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似的,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赵睦被带走之后,偌大的会议室里足足安静了五分钟,空气之凝重,气氛之压抑,甚至连墙上的石英钟都感受到了压力,似乎走得慢了许多。
这并非赵睦同志有多么高的威望,而是另有原因。
为官二十多年,赵睦几乎没离开过西岗区,从街道办事处的一名小科员,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熟悉这里,这里的人也熟悉他。
全区上下都知道赵书记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喝红茶。但凡想要提拔,必须投其所好。
如果你傻乎乎的拎着两罐茶叶去拜访,那大概率是会被扫地出门的,因为,赵书记喜欢的红茶,是那种成捆的、颜色粉红,上面印着老人家的头像。
古语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句话用在西岗区,则表现为另外一种景象。
西岗区所有茶叶商贩,都喜欢用那种大号的木质包装盒,究其原因,无非是这种盒里可以装更多的红茶。
毫不夸张的说,现任西岗区的干部中,自副区长以下,几乎都给赵睦送过红茶。他的特点是,说话算数,绝不忽悠人。只要收了你的茶,官职肯定安排妥妥的,即便偶有意外,那也不用担心,赵书记会在别的地方给你找补回来。
随着他进入了市委常委,其影响力已经包括但不仅限于西岗区了,红茶越收越多,事儿越办越大,李慧当上市长之后,他在市里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坊间已经有传闻,只要赵书记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正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际,却突然被省纪委带走,怎能不令人心惊肉跳呢。
很快,整个西岗区便沉浸在不安和惶恐的情绪之中,区委区政府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大家躲在里面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不久之后,这种情绪又传到了同在一条马路上的市政府,各种各样的版本和猜错层出不穷。
甚至有人做出了大胆的预测,赵睦出事,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荡,省纪委的矛头其实是指向李慧的。这个猜测引发了更大的混乱,一时之间,就连杨焕新、秦志刚等李家军的核心成员,也有点乱了阵脚。
只有两个人很平静,一个是李慧,另一个是林海。
消息传来的时候,林海正在食堂吃饭,一个桌上的好几个同事都面面相觑,只有他若无其事的吃饭聊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吃完之后,还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而李慧则表现得同样平静,听到赵睦被带走的消息后,只是皱着眉头嗯了声,然后便继续埋头工作,似乎并没受到任何影响。
两天之后,市委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市委市政府各部门的一把手都被通知列席参加,在会上,赵宝路代表省纪委公布了对赵睦违法违纪进行调查的决定。之后,胡青云、李慧、白晓光等人均发表了讲话。
讲话各有侧重,但中心思想大同小异。
赵睦的问题还没有正式定性,所以,大家不要过多议论,更不要因此影响工作。在此期间,某些同志可能被办案人员调查问话,望主动配合,实事求是。反腐工作关乎党和国家的命运前途,任何人触及红线,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慧丝毫不回避与赵睦的关系,坦然承认,她与赵睦共事多年,担任市领导后,对其也非常倚重,但二人之间的交往仅限于工作中。
她郑重其事的表示,如果有人发现她与赵睦之间存在利益输送的违法违纪线索,可直接向市纪委或者省纪委专案组举报,她无条件接受组织上的调查和全市干部群众的监督。
同时,她也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那就是,已经和省委书记罗耀群通过电话了,罗书记亲口承诺,对赵睦的调查,不搞株连九族和大清洗,组织上会针对问题的性质,给出个令人信服和接受的结果。
李慧的发言,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至此,赵睦被审查所引发的震动也渐渐趋于平静,除了几个与赵睦确实存在利益纠葛的人之外,绝大部分干部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林海被李慧约到了新搬的家中。
由于原来居住的小区经常被市民打扰,无奈之下,李慧只好在坪山区重新购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