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情转过头,才见医局长依旧是面容严肃,脸上没有半点手术成功的喜悦。
“怎么了?”钟可情满脸茫然,手术不是成功了么?还有什么问题么?
医局长忧心忡忡道:“谢医生请你进手术间一趟——”
“恩?”难道手术并没有成功,现在还需要她帮忙?可是她刚刚已经亲眼看见病人被从手术间推出来了,并且各项生命体征都很稳定,这场手术看上去很完美。
医局长说完这话,又朝着手术间里面招了招手。
钟可情眼见着r1、r2、r3、麻醉科的教授,以及一众护士们一个接一个的从手术间走出来,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半点喜悦之色,面容严肃到了极致,有一两个熟悉的朋友走过她身边,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瞟了她几眼,随即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手术间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个所谓的谢舜名只凭着办公桌上那一叠资料就完成了这场手术么?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天才,也未必能够做到!
钟可情心中焦急,慌忙推了门进去。
陆屹楠见状,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想要跟进去,却被医局长拦在了门口:“陆医生,谢医生有话要单独同季医生说,可以话,我们尽量回避吧。”
陆屹楠探了探头,目光紧紧盯着手术间,脸上露出些许焦急的表情。
医局长又道:“谢医生向来很疼季医生,季医生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哪里放得下心?
陆屹楠内心深处最大的假想敌就是谢舜名,他喜欢的人不可以喜欢谢舜名,就算他还没有喜欢上季子墨,她也不可以喜欢谢舜名!
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现出愤怒、焦虑,不能露出嫉妒之心,这便是陆屹楠的生存之道。他只是悄然看着医局长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有病人,就先走了。”
手术间里一片阴暗,因为是封闭的空间,没有开灯就如同地狱一般,叫人茫然,叫人摸不清前路。
“那个……”钟可情已经不在喜欢称呼那个陌生人为谢舜名了,所以一时之间,她窘迫到了极致。
因为没有开灯,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个角落里待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钟可情记得病人在手术过程中爆了血管,大约真得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吧。那味道被封在手术间里时间太久,渐渐发酵、糜烂,令人作呕。
从前那人是最不愿呆在这种地方的,见血就晕,他今天居然呆了这么久。
钟可情有些好奇,他究竟为什么叫她进来。
因为听力极好,她隐约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偏偏她辨识方向的能力极差,只知道那人就在身边,却又不知他究竟在什么位置。
听到她的称呼,谢舜名苦涩一笑,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她为什么不喊他“阿名哥哥”呢?当初被她那一声“阿名哥哥”恶心了半天,可现在偏偏就是想听。人真是天生犯贱的动物,内心深处的情感是由不得用常理来推测的。
这场手术在他看来并不简单,从大哥手中接过病人资料的时候,他犹豫了。
原本已经和大哥约定好不再踏入医院一步,不再看那丫头一眼,可这个时候他又不能放任不管。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哥被从医院赶出来,眼睁睁看着那丫头伤心么?
至于他的名声,在他放弃他身份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不在乎了。他身患恶疾,人生本就是过眼烟云了,什么时候一口气不来,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徒负虚名,又有何用?
这世上多一个庸医不要紧,但绝对不能多一个伤心的季子墨。
“你……你在哪儿?”钟可情还在黑暗中摸索,声音带着探寻的感觉,隐约透着股疏离的味道,“找我进来,有什么事么?”
她继续向前走,直到额头重重撞上一堵“墙”。
男人的胸膛很结实,钟可情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她低着头的时候,额头才刚刚好齐他的胸膛而已。
“啪”得一声。
谢舜名打开了白炽灯的开关,整个手术间瞬间灯火通明。
刺目的灯光几乎让钟可情睁不开眼睛,她一手捂脸,一手挡着灯光,双眼眨个不停,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刚刚那个病人是hiv病毒
携带者。”谢舜名冷静得异常,看向钟可情的目光更是叫人捉摸不透,“我叫你进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hiv病毒?
大约是因为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的关系,钟可情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睁开眼睛,脑海里突然跳出那些字眼来,震惊地望着谢舜名:“你是说艾滋病?!”
“病历上没有写,血样检查也没发现……”钟可情露出些许疑惑。
谢舜名并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钟可情又愣了十几秒,才慌忙抬起头来:“她有艾滋病关你什么事?”她的目光里带着质疑,渐渐地质疑变成了猜测,猜测又变成了肯定,她咬牙颤抖着出声:“手术过程中,她爆血管了。”
她抬起头,这才愿意与那人对视,瞧见那人的脸上溅满了鲜血,尤其是眼角周围的血迹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