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被谢云霁推进湖里,待看热闹的人散了,他到假山处想把湿了的大氅先换下来。
“你是神仙吗?”
“你的白头发好漂亮啊。”
谢檀环顾左右也未见有人,心中很是不悦,时常有人拿头发的颜色取笑他。
“嘿,我在这呢。”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是他与宋旎欢的初见,他一抬头,就看见假山顶的她,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是艳羡惊讶的光芒,发自内心的称赞他的发色。
这样真诚的夸赞,他无法再冷着脸。
就如现在,一丝笑意攀上谢檀的唇角他都没有察觉。
圣女风眠看向他,她陡然间感觉到了他心中那一刹那的柔软和……难以言表的哀伤。
风眠眼神犀利起来,迅速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浓重的杀气四起,方才垂手躬身站在谢檀身后的守卫忽然暴起,一把利刃破风而来。
在战场上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直觉,让谢檀对这样突然的袭击早就有了准备,可他并没有躲,任由那女贞族族人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伪装成守卫的男子抬起了脸,是标准的胡人长相,眉骨很高,投下深邃的阴影,他的眼神坚毅,扔下一叠守卫衣物,“圣女,你先走!”
风眠犹疑地看着面前的将军,只见他神色看不出异样,长睫微敛,淡淡的看着他们。
这个人这些年在北境的凶名正盛,属于跺一跺脚整个北境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他就会这样束手就擒么?
那人见圣女迟迟不走,很是着急,“快走啊,我来制住他!这会儿外面都忙着生火呢,圣女,您现在走是最好的机会!”
谢檀冷峭的声音传来:“走啊。”
他淡淡的,任那匕首在自己脖颈间,唇角有若有若无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走了?”
这几个字在风眠听来是威胁,并不是疑问。
下一刻,那女贞部族人手腕一麻,都没看清那将军是怎么出手的,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飞了出去,而后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向后拖拽,身体飞了出去,向后滑了好长一段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他龇牙咧嘴地抬头看去,只见那白发青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薄长的眼睛有骇人的锋芒,那是杀人者的眼神,只一个眼神就让他心口发凉——
这便是统御大昭北部兵权,将北境诛部全部打散的镇军大将军!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谢檀向前走了一步,身量高大,带来极强的压迫力,“既然不走,那……圣女还想见见阿珈箬么?”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风眠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阿珈箬?”
下一刻她扑了上来,像被伤到的母狼,眼中是凌厉的杀气,“你把阿珈箬怎么了!?”
然而,谢檀只是笑了笑,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一根一根地拿开,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朵夕颜花。
那并不是真的夕颜花,夕颜朝生暮死,这一朵是绢纸所制的永生花。
在阴暗的牢狱中这朵淡粉色的花格格不入,却让圣女风眠的心霎时间像被一种柔软包裹了起来。
“阿珈箬……”风眠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怜爱和期盼。
“是,你的女儿阿珈箬。”谢檀道。
女贞部圣女是神的仆人,一生不可婚嫁,风眠却有了女儿。
风眠原本以为这一段禁忌之恋不会再有人知道,女儿阿珈箬的名字也将会永远埋藏在她心底。
当年到底是年轻,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在情郎离去的前夜约了他见面,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他那样不舍,眼眸里都是对她说不出的爱意,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风眠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情郎去了中原,再也没有回来。
风眠的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
圣女隔绝与普通人的一切联系,日夜静坐观心,参悟天地密法,与世隔绝并不需外出见人,她隐藏在宽大神袍下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直到分娩那日,一切才暴露在照顾她长大的婆婆面前,婆婆到底是怜惜了她,将女儿送走了。
风眠求着婆婆让她给女儿取一个名字,她的阿珈箬啊……她才只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小小的软软的女儿就刻进了风眠心里,她再也不能潜心敬神,物我两忘。
日日的祈祷中多了阿珈箬的名字。
“阿珈箬,真是很美的名字。”谢檀坦言道,“小姑娘今年四岁了,她很想有个母亲。”
听到阿珈箬的名字,风眠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下手。”谢檀道,“她很好。”
半晌,风眠有些委顿的坐在地上,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泽,“即使你拿阿珈箬威胁我,也是无用的。女贞部绵延千年,对圣女的尊崇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但他们尊崇的是圣女这个身份,而非我这个人。我并不能对他们下什么命令。”
谢檀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事实,毕竟信仰这种东西绝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一种精神寄托。
“若是让我的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