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姑娘。”
朱远墨挥开两兄弟的手,踉跄着走到晏三合面前。
“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从长计议,否则,否则……”
“否则朱家便是万劫不复。”
晏三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复又睁开,“我知道的,一切还是等送走了太太再说。谢知非,走!”
一行人离去,堂屋里只剩下朱家三兄弟。
弟弟们的目光,都落在长兄朱远墨身上。
这是他们的大哥,也是朱家这一代的家主,无需商量,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清醒的走,就是告诉娘真相;
糊涂的去,就是什么都瞒着。
怎么选择呢?
然而朱远墨却一反常态,“你们怎么想,都说说吧。”
说什么呢?
朱远钊坐在椅子里,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耳鸣。
棺材裂开的那天,二房一尸两命。
任氏和他夫妻十几年,感情不同寻常;她腹中的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
听晏姑娘说,她们是因为他的心魔而死。
朱远钊心里有怨吗?
有的。
可只要一想到他从前待自己那样好,什么都偏着自己,怨也就散了。
哪怕他把庚宋升害得那样惨,朱远钊心里仍在为他找借口。
可谁曾想……
朱远钊咬牙切齿,“我不想让娘死不瞑目,
瞒着吧。”
“二哥说得对。”
朱远昊哽咽,“娘这性子,一旦知道真相,没有心魔也会气出个心魔来,她既然开心快活一辈子,就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
“我想告诉她。”
朱远墨眼神淬着恶毒的恨意。
“不为别的,就为让她下辈子哪怕投胎成了畜生,也记得要离那人远一点。”
这世间,天圆地方,阴阳对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都是有规矩,有约束的。
而人之所以能称为人,就是因为这些规矩和约束。
否则,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付姨娘是他的娘,他不过是被薄待了一点,就搅得整个朱家天翻地覆,害了这个,又害了那个。
那么太太呢?
太太是他们的亲娘啊!
他们也在太太的肚子里呆了九个多月,同生共死;他们对太太也有依恋,也有不舍,也有深深的牵挂。
“哥?”
“哥?”
朱远墨冲两人摆摆手,用一种万念俱灰的口气,道:
“我这辈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的本事是他教的,我的地位权势,是他留下来的。
按理他就是把这个天都掀开来,我也应该站在他身边。可你们看看,他把咱们朱家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他的
眼泪缓缓流下来。
“我是他儿子不错,可我姓朱啊,朱家传承几百年,祖坟里睡着一个个先人,用尽了毕生的本事,才让朱家走到了今天,成了钦天监的头一份。”
朱远墨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不住的往外涌。
“如果事情真的扯上钦天监,朱家就要被他生生毁了,我怎么有脸去见祖父他们?怎么还有脸啊!”
满腔的震怒和痛楚无处可藏,朱远墨这个堂堂五尺汉子,哭得泣不成声。
哭朱家的命运,哭亲娘的惨,哭死去的弟妹侄子,哭大妹的遭遇。
也哭自己。
……
此刻,晏三合一行已经走到了朱府外。
谢知非单脚落地,只觉得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气也顺畅了,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撑着丁一的肩,扭头朝朱府看。
庭院深深。
感觉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说吧。”
他偏过脸,看着晏三合的黑眸,“还有话说吗?”
晏三合摇摇头,“刚刚说完了。”
也猜到了。
谢知非:“其实让朱家三兄弟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钦天监的事情,朱远墨必须挑大梁,别人谁都帮不上忙。”
他看了看天色:“雪停了,我先回衙门,衙门里还有事,明亭,你跟我一
起走。”
我干嘛跟你走?
小裴爷刚要出声,却见谢知非的目光硬茬茬地向他看来。
嘿,你还硬茬茬?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走!”
谢知非没动,而是看着晏三合尖尖的下巴道:
“这府里马上又是一场丧事,你也不是铁做的,后面要查的事情多着呢,回别院歇一歇吧。”
晏三合“嗯”一声:“答应了太太要见她一面的,等见了她再回去。”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有踩雪声,一回头,见是朱远昊。
朱远昊走近了,眼眶红红道:“晏姑娘,劳烦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和我娘说实话?”
晏三合没说话,而是冲门槛外的谢知非摆摆手,“你们先去。”
谢知非也不多废话,朝朱远昊抱了抱拳,被丁一和黄芪一左一右地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