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姨太太中,只有付姨娘生了儿子?
晏三合不用问,也猜出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是别的姨娘命不好;
要么是老太太只容许付姨娘生下儿子,别的姨娘只能生女儿。
“后来便有了你们家老爷?”
老总管:“也是圆房后好几年,才有了我们家老爷的。”
晏三合:“朱老爷是谁教养大的?”
老总管:“付姨娘教养大的。”
晏三合觉得这一点有些不大合理。
“付姨娘身子不好,你们老太太这么心疼这个表妹,倒放心把孩子给她教养的?”
老总管被问到这里,不由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晏三合。
年纪不大,脸上也还稚嫩着,但言谈中却有一种异于同龄人的沉稳和锋利。
“付姨娘说,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一丝一毫都乱不得。”
老总管:“付姨娘还说她的身子活不了多少年,这几年就让她和孩子亲近亲近,也不枉他们母子一场。”
晏三合一愣,“付姨娘什么时候去世的?”
“老爷九岁那年。”
老总管:“其实太医也说了,付姨娘想活得长久,就不应该有孩子。偏偏又怀上了,还是个男胎,付姨娘哪里舍得打掉。”
“老太太呢?”
晏三合:“她也劝付姨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老总管:“
老太太不劝。老太太说她劝了,付姨娘会多想,只叮嘱下人侍候起来,要添十分小心。”
晏三合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老总管,半晌,道:“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不瞒姑娘说,老太太待付姨娘怎么样,老奴我都看在眼里,的的确确是真心的。”
老总管:“我们家老爷在付姨娘肚子里八个多月的时候,产婆和奶娘都备好了。生产那天,小半个太医院都请来了。
老爷生下来后,各色补品像流水一样送到这院里,否则就凭付姨娘那身子,别说九年,九个月都难。”
说到这里,老总管停了一下,又道:
“话又说回来,付姨娘也值得老太太这么对她,老奴活了这么些年,再没见过比付姨娘更懂得感恩的人了。”
“这话怎么说?”
“老太太膝下四个儿子,每年生辰,姨娘总要亲手给四个孩子做一套衣裳,算是生辰礼。
老总管:“就是病重那年,老太太都不允许她拿针线了,她还是偷偷地做了。”
晏三合目光一斜,朝李不言看过去。
李不言微一颔首,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活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妻妻妾妾、和和睦睦一家亲的。
真稀罕呢!
不行,她得好好找府里的老人打听打听。
晏三合又问道:
“付姨娘去世后,朱老爷就养在老太太跟儿前了?”
老总管摇摇头。
“老爷早就跟着老太爷开始学八字算卦了,老太爷亲自带在身边,太太只负责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晏三合指了指地上的青石砖:“他从那时开始,就住这个院里吗?”
老总管:“姑娘这回说错了,是从那时开始,老爷一个人住这个院里。”
晏三合心下微微一惊,“所以,这院子也是当初付姨娘的院子。”
“正是。”
老总管点点头:“要不老爷总说,这院子他住了一辈子,住习惯了,哪都不想搬。”
晏三合眉心一动,“那么也就是说,朱老爷是在这个院子里去世的?”
“是的。”
“这院子叫什么院?”
“梧桐院。”
“谁起的名儿?”
“老太爷起的名儿。”
晏三合眉头微皱,一个人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除了念旧,还说明了什么?
她在脑子里迅速做了一个标记,这事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晏三合关上衣橱的门,转身走到床边,床上的被褥已经折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朱老爷卧床病了几个月?”
老总管:“老爷病了有大半年的时间。”
晏三合:“谁照顾的?”
“除了下人以外,还有我们兄弟三个。”
好久
没有说话的朱老大,冲着屋子比划了一下。
“这房里原来还有个隔房,我们兄弟三人就轮流睡在隔房里,一人轮一夜。”
晏三合:“太太呢?”
朱老大:“我娘熬不得夜,夜里一睡不好觉,第二天头就疼。”
晏三合:“所以朱老爷病的这大半年,都是你们三兄弟?”
朱老大点点头。
晏三合看着他:“累吗?”
朱老大脸一正:“为人儿女,岂能说累。”
晏三合目光一偏:“你呢,朱二爷?”
朱老二摇摇头,“没觉得苦,也没觉得累,应当应分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
由此可见,朱老爷和三个儿子的感情很不错。
“去他书房看看吧。”
老总管:“晏姑娘,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