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
其实林婧婉听到这话之后，心中并没有过多讶异。
一个久在深闺的高门少女，衣食住行乃至全副身家心神都仰仗家族。
这些年她遭遇了这么多折磨，身心皆受到重创，如今还能有信心的活着，不至于想要轻生，林婧婉已经很满意了，这也是她情愿冒风险也要偷跑出来见她的原因。
她伸手替慧茹轻轻将额前鬓发挽到耳后：“慧茹，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姐姐自然是支持你的。这天下之大，不乏高道仙尼，若你有佛缘，寻一名师拜会，以你聪慧，潜心修习，必定能有所获。”
陈慧茹听得眼睛都亮了，眼中欲泣道：“我还以为姐姐会劝我不要遁入空门，没想到姐姐竟这般通情达理。”
林婧婉握着她的手，十分诚恳的说：“你是我妹妹，不论你做任何决定，姐姐都会支持你。但姐姐也要与你说明白，人生风浪迭起，会始终伴随一生，不是想逃避便能躲过的。
你还未到及笄之年，大好年华，若是当真愿意常伴青灯古佛，姐姐自然欢喜。但你若是只想逃避现状，而以出家来做借口，那无论是学佛还是修道，也必然是无成，还白白耽误了青春，这些你可都要自己想清楚了。”
陈慧茹抿紧嘴唇，并未说话。
林婧婉一看便知她不是真心向佛。
为冲一冲她的颓败，又笑着故意问：“你就不想将来配个如意好郎君？听说这天底下好男儿可有许多，人品相貌身份地位都能般配上你的也有不少，要不咱们先好好挑一挑，实在挑不中，等到二十多三十岁，当真心灰意冷了，那时候再选择出家也可。”
李重意就站在门外，他来也有一会了。
起先是听人来报，说林婧婉在街上与人马车相撞，对方还是个颇有身份的人，他便匆匆启程赶去解围。
一路尾随跟踪，一起进了这宅子，又将她这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本督觉得这主意甚好，若是担心人选问题，本督还可将这京城才俊搜罗过来让你们挑选。”
话音落，惊到房中众人。
杨嬷嬷喜出望外：“今日真是个好日子，督公与林小姐齐齐来了。”
说着便上前见礼，李重意温和抬手示意免礼。
林婧婉到没什么，陈慧茹吓得又羞又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林婧婉只得起身挡住她，嗔怪的望着李重意道：“想不到督公居然还会偷听小姑娘的墙角。”
她语气随意，模样似乎还有些欢喜，这让一路提心吊胆赶来的李重意莫名有些欢喜，态度不由得温柔了一些。
他喜欢两人如今这份恬淡的感觉。
“本督原也是不想听的，但你说话声音太大，直往本督耳朵里钻，本督也是无法。”
他说完，又往榻前走了两步，保持了足够的距离问陈慧茹：“你身子可有养好些？”
陈慧茹知道督公这是在问自己，忙垂着眼眸应道：“好，好多了。”
然后才像想到了，慌忙又补了一句：“多谢督公照拂，小女感激不尽。”
李重意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林婧婉脸上。
“你跟我出来。”
自陈慧茹搬过来之后，他就未曾踏进过这别苑，此刻还是他作为宅邸的主人，头一次过来慰问客人，但面对一个年幼少女，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便。
林婧婉看出来他的拘谨，也知道他不会关心人，便转头叮嘱了陈慧茹两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就跟着李重意的背影到了院外。
李重意背对着她，负手站在一株桃花树下。
春日烂漫，花树葱葱，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与来人的目光对视。
林婧婉眸光带笑，因为李重意今日穿着的这身月白淡服，与身后的桃花树灼灼相映，把他身上原有的戾气和骄矜都很好的隐去了。
好像还有那么一丝的，温润如玉…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李重意五官原本就十分俊逸，尤其是那双几乎像是泛着桃花的眼眸，若是诗书妙歌附身，不知会要迷倒多少少女。
李重意就这么与她四目相对，她不开口，他便也这么静静望着。
这几日他不可谓不惊险，虽然这种提线面命般的日子早已司空见惯，但总是会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疲惫。
但是从看到她的这一刻起，好似那些感觉都没了踪迹，此刻只剩下轻松，愉悦。
“督公。”
林婧婉笑盈盈的开口唤了一声，而后又十分虔诚的福身一礼。
“慧茹在这里养伤，多有叨扰，多谢督公照顾我妹妹。”
李重意坦然受了她的礼，心情更加愉悦，但说出口的话却是：
“若要论你该谢本督之事，可远不止这一件。”
这话虽说是事实，可听上去总有那么一丝挟恩图报的意味，但林婧婉不会跟他计较，依旧笑眯眯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李重意想说的是，她既然张罗着劝陈慧茹找婆家，那不如也考虑一下她自己。
之前他心中忌讳她与陈纪文的婚事，但如今陈纪文也已认罪伏法，那她…
但这些心里话，让骄傲的督公大人如何能开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