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之中，周康一身灰头土脸出现在门里，那双看上去颇为凶悍的眼珠子，便显得格外黑白分明。
李重意还没说什么，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得不敢吭声的梁笙歌终于喜极而泣，直有种逃脱升天的感觉。
周康见这狭小的屋里竟然还藏着人，焦急之情顿时化为警惕，非常矫健的从地上起身，迅速横挡在李重意身前。
“什么人！出来！”
李重意无奈的看了看角落里被吓得不敢吭声的人，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康的肩。
“不得无礼，那是二公主。”
周康这才后知后觉拜倒。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凤栖殿。
天启帝得知衍王公然派死士进宫行刺，惊愕得下巴久久没能合上。
杨媚卿一改在皇帝面前的柔弱常态，破天荒义愤填膺起来。
“衍王当真是目无王法！短短两天之内，重意便两次差点丧命于他手，他这次入宫行刺的人是重意，下次就难保不是臣妾和皇上！
如此纲常沦丧之人，实在闻所未闻，衍王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不杀他不足以维护皇家之威仪，更不足以平复臣妾心头之恨！”
天启帝被吓住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杨媚卿。
“媚娘别生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子，先坐下来再说。”
杨媚卿不理他，依旧愤愤道：“臣妾也知道，皇上为赵美人之事迁怒臣妾，所以才亲信了旁人的话。
但皇上在赵美人宫中当场晕厥，此事您让臣妾如何处置？皇上龙体事关国家气运，难道要臣妾轻轻带过不予追究吗？
臣妾无才无德，不敢觊觎皇后之位，却也摄六宫之事，若如赵美人那等魅惑君心的奸妃臣妾都无权发落，那便请皇上收回这掌理六宫之权，将臣妾打入冷宫，去给赵美人赎罪吧！”
天启帝心头最后堵的那口气，也被杨媚卿这一番怒火给吓得彻底退了回去。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话，直叫他面露悲戚，眼眶盈泪。
这宫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贵妃的宠爱。
之前便是椒房独宠，后来贵妃有孕，这才分挪了些到其他嫔妃处。
经过小公主一事，贵妃亏了身子，到现在还不能侍寝，这才有了赵美人，虞姬等人的重新复宠。
“媚娘……你说这话，是要扎朕的心吗？朕何时说过要你为赵美人赎罪的话，朕何时起过这样的念头啊？？”
他哽咽着说完，自己便经不住委屈伏在茶案哭了起来。
他本就肥胖，这般伤心痛哭之下，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杨媚卿瞥了一眼，便心生嫌恶。
“皇上若没有这样的念头，那为何会偏信了永嘉公主的话，又为何到现在都不肯发落衍王？”
天启帝抬眸，除了默默流泪外，再无言以对。
他醒来的当天，确实是先听了梁笙歌一番哭诉。
因悲愤赵美人惨死，他生气之余，当众给了杨媚卿脸色看，又默认将李重意罢官夺职，打入了慎刑司。
如今李重意在慎刑司险遭衍王刺杀，人证物证俱在，那六名刺客的尸体此刻就摆在凤栖宫外，还等着他来定夺处置。
还有那三名在司礼监刺杀李重意不成的刺客，此刻也都跪在大殿外，口供上均直指是受衍王指使，他就是再想为衍王辩驳，也无从找到借口。
“臣妾今天如论如何，都一定要替重意讨个说法，若皇上想继续包庇衍王，那臣妾便自请离宫，从此不在皇宫里碍皇上的眼，要如何定夺，请皇上圣断吧！”
她刚才说要入冷宫时，天启帝的心都揪成一团，现在她要自请离宫，那便是今生都不再相见了吗？
天启帝慌了手脚，也顾不上自己心中悲戚，哭着一把从后抱住杨媚卿。
“媚娘，你不要走，朕错了，都是朕的错还不行吗？朕替你和重意做主，现在便下令发落衍王。”
李重意在隔间，将里面帝妃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皇帝仁善懦弱，既舍不得兄弟之情，更舍不得夫妻之爱，被贵妃拿捏了半辈子，有生之年怕是会一直拿捏下去。
东门街市。
身穿大红洒金赤练蟒袍，头戴乌金黑纱檐帽，高坐在枣红色西域骏马上的李重意，领着一众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队，浩浩荡荡的从街市上穿过。
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原本络绎不绝的人群被悉数挤散。
有没明白缘由的人才刚怒目瞪视过来，一见是东厂和锦衣卫，便很快又重新低下头去。
只敢在街角低声议论几句：“这么多番子，怕是哪家大户要倒霉了吧！”
“何止？！我看这阵势是要抄家的，今儿早些收摊，叮嘱你家孩子别乱跑，这种热闹可凑不得！”
衍王府，大门紧闭。
李重意让人又大声朗读一遍：
“罪王梁平胜，你所犯罪状二十七款，限你即刻免冠出府，随本督进宫面见皇上，若再拒不出见，则以抗旨论处，后果自负！”
大门依旧紧闭，里面全无任何声响。
李重意感觉有丝不同寻常，便吩咐周康：“将门撞开！”
周康二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