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子们临时找来担架床把陈慧茹整个抬放上去。
她是背后受伤,床板太硬,恰好碰到伤口,一阵钻心剧痛之下,她疼得睁开了双眼。
林婧婉紧紧握住她的手,焦急给她鼓劲:“慧茹,你再坚持一会,我很快就给你止血,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你要相信我。”
陈慧茹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进而目光汇聚到林婧婉的脸上。
她认出了她,朝伸出布满血渍的手。
“婧婉姐姐……”
“我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慧茹,你要坚强!”
林婧婉把陈慧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让她能感觉到一丝温度。
泪水顺着她的手掌簌簌滑落,形成一道道污浊。
为何受伤的会是她?为何偏偏是自己刺伤了她?
这一瞬,林婧婉想一头碰死的心思都有了。
“婧婉姐姐,我都看见了……”
“我知道,慧茹,你别说话了,坚持住!”
陈慧茹痛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任凭泪水急剧滑过,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嚷着哭道:
“婉姐姐……我什么都看见了,我看见他亲手杀死了我的二哥哥……
我看见他把二哥哥推到井里,还把水桶提了上来,他就守在井口边上坐着,二哥哥在井下一直唤他的名字……
他等到井底里的声音彻底没了才去喊人的,他去的时候看到我就躲在草木丛里……
他以为我不记事,其实我是记得的……
我虽然只有四岁,但我一切都记得,但我不敢说,因为我好害怕,我害怕他会把我也扔下去……
婉姐姐……这个噩梦我做了整整十年,每次我都梦到他要杀我……
我还梦到二哥哥一身泡肿的样子站在我面前,哭着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婉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早就告诉你的,这样或许沈伯母就不会死了。。”
林婧婉犹如被雷霆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愣住了。
陈慧茹依旧哭得撕心裂肺,她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她是曾听陈慧茹提起过,她还有个大她两岁的胞兄,在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当年陈纪文杀人时,也不过只有十岁的年纪。
十岁的孩童居然是个残害手足的凶手!再想到他那张面如冠玉的笑脸……
林婧婉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跪在地上不停呕吐。
李重意听清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也一同蹲下,蹙着眉的替她慢慢顺背。
“有些恶魔是天生的,他们极善伪装,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可他自己同样在深深自责,自责没有一早就发现陈纪文的虚伪幻想。
他是很早就看陈纪文不顺眼,但他误以为那只是单纯的争风吃醋,却没有警觉到,那可能是一种出于猎人捕捉到猎物气息的本能锐觉。
林婧婉接过他递来的羊皮水壶漱了口,依旧感觉透不过气来那般难受。
母亲当时刚进京不久,受四方排挤,举步维艰。
她将自己的立场置之度外,唯一的心愿便是女儿不要步自己的后尘。
陈纪文的温文尔雅初初进入她的视线之时,必定曾让她眼前一亮。
出于私心,她以婚书相要挟,截下了这段姻缘,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便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么?
“把一身安危幸福牵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她真的好傻!为什么她到死都不明白,她以为自己在追逐幸福,但实际上却是在自掘坟墓!”
李重意静静的听着林婧婉这番撕心裂肺的剧烈哭喊。
他不知道她口中说的痴傻人是谁,但想来应该是她的母亲吧!
女子以三从四德为善行,只因为这是世人绑缚在她们身上的枷锁。
纵观沈氏一生的命运,先是选错了夫君,后又选错了女婿。
婚姻固然是她们此生最大的赌注,可能全盘获胜的,又有几人?
“婧婉,婧婉!”
林婧婉醒来的时候,感觉四周既熟悉又陌生。
杨嬷嬷听到动静,忙不迭的跑过来,进而喜道:“林小姐,您醒啦!老奴这就去禀报督公!”
意识回归,她突然唤了一声“慧茹”,便马上坐起身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肩膀倒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李重意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婧婉,你没事吧?”
昏迷前的一幕幕显现在脑海里,她转过身去抓紧李重意的衣襟,紧张的问:“慧茹,慧茹她怎么样了?”
李重意见她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心记挂着旁人,不禁叹了叹。
“放心,她没事。”
他叹气的时候林婧婉的心就像从半空中突然坠地,几乎以为慧茹已经死了。
然而他话头一转,这才说她没事?
她气得捶拳去打他,他也莫名其妙。
“你难道盼着她出事?”看着也不太像?
林婧婉不想理他了,自顾自的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着单衣。
“你出去!”
李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