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花藤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字未落,便迎来了一声恼羞成怒的怒声制止。 “京墨!” 纵使身旁空无一人,裴寂还是感到一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全身血液倒流,冲的他差点站不稳地。 他紧张的扫视周围一圈,发丝里的耳尖红红的,压声愤怒的喝道:“我的心思你既然全都明白,还非得说出来让我难堪是不是?!” 她还是这般的聪慧敏觉,心明眼亮,一眼就把他的喜怒哀乐看得清清楚楚,说的字字句句都快把他的软肋与心思戳烂了,裴寂险些想拔腿就跑,躲她躲得远远地。 可他努力的忍住了,忍住想跑的欲望,忍住想捂她的嘴,忍住想抓住她的手,然后把她一把拽进怀里,逼着她在自己的耳边唤七八百遍的相公。 谁能想到以前他最是厌烦她总叫他相公,每一个上挑的余音都带着柔软的情谊,可如今当她冷冰冰的恭敬唤着他裴城主时,他又恨极了她漠然冷淡的态度,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他捏着两个瓷瓶,力气大的快生生捏碎了。 “这个药,你到底拿不拿,要不要?” 他拿着这个药,却像是拿着自己的一颗赤忱真心,惶惶不安的追着她问拿不拿,要不要。 他高高的捧着自己满腔的情深爱意递到她眼前,像是刑场里束手待毙的囚徒,心惊肉跳的等待着她对自己的判刑。 京墨站在他的对面,看见他慌措紧张的神情,尴尬躲避的眼神,还有他眼角眉梢透出一片片艳色的红。 他的皮色白,很白,站在这暗淡的夜色之中,身上竟像发出了光。 夜里出现的光,总是容易吸引久待在深渊里,贪恋温暖的冰冷怪物寻来,可伸出手稍微碰一碰,却又觉得这温暖美丽的光会狠狠的刺伤手。 于是京墨凝望他忐忑紧张的神色许久后,仍是摆出了无情拒绝的姿态。 “属下不会拿,也不敢要。”她脊背挺拔,敛眼低眉,“若裴城主不快,大可随意惩罚属下,属下绝不还手。” 听后,裴寂呆了一瞬,不假思索的脱口道:“那夜我亲口答应过不会打你伤你,当然也不会惩罚你,你为什么还要故意说这种话气我?” “白日属下已是明确说过,在长留村照顾你保护你是必须完成的一场任务,属下对你从未有过丝毫的妄想,因此裴城主应下的承诺,属下不会当真。” 我不把你的承诺当真,你也收回你的情谊,自此之后两不相全,各走一边,相见便如陌生人。 裴寂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第一次表白完全没有经验,因此没能即刻理解她的意思。 他不解的眨了眨眼,刚张了嘴还未说话,突然就福至心灵似的猛然顿悟,像是一闷棍打在了他头上。 拿瓶子的手沉重且缓慢的垂下,拢入层层袖里。 他站在京墨的对面岿然不动,久久,勉勉强强的笑了一笑。 “那怎么办,我当真了呀。” 他袖下的拳头紧握,勉强逼出的笑意从他殷红嘴角褪下,激动和愤怒充斥上他雪白的脸庞。 不受控制的怒问声,再次在安寂深夜里远远的飘了出去。 “我全都当真了,我说我不会打你,我说我会对你好,我说我会给你摘橘子,我全都当真了,我也全都做到了,凭什么你现在丢出来一句简简单单的完成任务,就可以拿来搪塞我敷衍我?!” 听他说完,京墨就瞧见他的眼眶变得红红的,润润的,晶莹的液体凝聚在他狭长的眼眶里一晃一荡,摇摇欲坠宛如即将陨落的星辰,心里便难以控制的感到阵阵苦涩。 不知是不是长留村三个月日夜相对的缘故,一场投入太多的假凤虚凰竟让她对裴寂生出了几分真实的关切。 一见他委屈的表情,湿润的眼睛,京墨心里便不忍极了,怎样都狠不下心对他说出过重残忍的话。 杀手最忌生情,她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不该起念,更该及早斩断这份不该有的情谊,好教自己恢复平稳如水的心绪,也能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 本该无情的杀手竟然起念动心,梦千千结,无论对谁皆是一段孽缘。 是她错了,做错了,也看错了,以为这朵带刺的玫瑰与别的玫瑰没什么不同。 原本只是想闻一闻这玫瑰的香,摸一摸这玫瑰的刺,谁能想到玫瑰凋谢掉竟然长出了成片的荆棘,不仅把自己缠的密不透风,也把她牵连缠了进去。 她当初就不该让他错生情,误生爱,现在覆水难收,怎生得好啊。 想罢,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