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枯拂袖灭了寝宫里的长明灯,四下瞬间暗了许多。
她早已习惯了黑暗,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方,反倒是不适应了。
楼兰花欲言又止,那些长明灯,还是当初吾主亲手点的,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曾熄灭,如今倒是被她亲手灭了。
寝宫里余留丝丝青烟,混着浓厚的松脂味儿。
温枯现在还是神魂,半透明的模样极致的梦幻,修长的手指微动,她道,“将天匙先放入神池罢。”
无情和少年昆仑,她欠他们的。
楼兰花轻声道,“诺。”
即便是断情绝爱,吾主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片柔软之地。
也罢,神又怎无慈悲。
“从离开到回来,已不知多少岁月。”
温枯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寝宫里的每一处,最后停在了一副画上。
画中的女子躺坐在一株红梅树上,她身着一身绯色红裙,黑发飞扬,腰间暗红色的系带肆意而飞,在漫天大雪中勾出惊魂动魄的美来。
侧脸掩在梅花与雪之间,只能瞧见嫣红如雪的唇与天鹅般长而细腻的脖颈。
露在外面的肌肤,如玉似脂,这么多年过去,颜色未改。
温枯的记忆瞬间又被拉回了岁月之前。
“沧澜,这人间风景甚美,你更美。”
“眼前此景,诛神终生不忘。”
他以血入画,成了那满树的梅花和她的长裙。
后来,这幅画便被她挂在了寝宫里。
这么多年过去,画里的血腥味已尽去,血光却刺眼。
她方才捏的决,竟没让这东西消失。
温枯面色阴沉,未待她动手,楼兰花已经先一步将那画取了下来,“吾主,我会将它处理了的。”
温枯冷沉沉的嗯了一声,又挥了挥手,“下去罢,我想一人静一静。”
楼兰花也不敢打扰她,带着那画便赶紧退了出去。
刚至主神殿大门,便遇见了天枢。
“将军。”楼兰花朝他行了一礼。
天枢将她扶了起来,“这些年来,你一人在下界护佑吾主,辛苦了。”
“我从降世起便是主神的守护者,这是我的责任,不谈辛苦。”楼兰花道。
天枢则多看了她几眼,锐利的目光好似要将她刺穿,须臾后他道,“你却似少了一缕魂。”
“是,曾经炼了一缕魂入凡尘,寻在吾主身边守护,嗯,她应该叫云娘。”
“使命已成,那缕魂自是不必再存在了。”
天枢听此,长叹一声,“自损神魂,你将再也……”
“无妨。”楼兰花打断他的话,“如今这上界之中,谁又是完整的呢。”
“吾主方归,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将军助力的,还望将军一如往昔,敬她护她。”
天枢道,“自然。”
“如今上界神灵凋零,需要尽快诞生出更多的先天神只来,等众神神体修复,此事便要提上议程了。”天枢说道,“夜神无极曾最是爱慕吾主,当年与暗族一战,也是他拼死护在吾主身前。”
“当年他神魂飞散,好在如今上界重启,他的神体真身尚完好的存于夜神殿。
“他本是强大的远古上神,便是不需神魂,只是与他的神体双修,便能诞下先天神只,吾主可愿……”
天枢显然是没有把握的。
楼兰花更是愣了半天,“这事……也急不来。”
“吾主在六界时已有一儿一女,我会将神子神女尽快带回的,与夜神双修之事,将军可千万别在吾主跟前多言了。”
天枢倒并不意外,这数不尽的岁月,吾主就算在六界有千百个子女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时间太久远。
“只有一儿一女……”他甚至颇为可惜,“就算他们是吾主所生,可也是在六界生的,六界之生灵,又怎能与我上界的神相比,他们顶多也只能算半神而已。”
“楼兰花,你知道的,半神在我上界,连最低微的小神都比不上。”
神之血脉,那是有极其严格规定的,再者,吾主生子的时候,也不是以神体生的,那自然更没得比了。
那一儿一女,就算接到上界来,众神也不会承认的。
“将军什么都好,偏这规矩多,执拗。”楼兰花心里这样想着,面儿上却没说,上界有上界的规矩,这是更改不得的。
“小神子生来厉害,或许将军见了他就不这么想了。”她道,“小神女必然也生的可爱至极,不会有人不喜欢他们的。”
楼兰花又道,“不管他们血脉纯不纯,他们都是吾主的儿女,您知道吾主的脾气,必然不会让一双儿女受任何的委屈与欺负。”
天枢头上的雉翎在动,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孩子的爹,什么血统?”他突然问道。
楼兰花下意识就往怀里的画瞥了一眼。
孩子的爹……她该怎么说,是上界不共戴天大的仇人转世?
孩子无辜,可……父债子偿,众人若知晓,怕是能当场剐了他们。
她自然不敢将此事告诉众神,反正诛神已死,这个秘密也只有吾主和她知晓,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