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头蹙的更紧,谢镇陵的死,是注定的结局,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喜悦却是大过悲哀。
他也没想到,谢镇陵竟然能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将困扰大虞二十几年的难题解决。
谢镇陵若是活着回来,那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是连他都要害怕的存在。
幸好,他死了。
他死了,就是大虞顶级的英雄,是他这个皇帝都敬佩之人。
长公主却仍是不可置信,“他死了?”
传信使低着头,冲着长公主磕了三个响头,“国公爷的遗体,在棺椁里躺着……殿下节哀。”
长公主心中蓦的一紧,接着又是一空,一瞬间的功夫,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她心头生出,她的脑子里闪现的竟全是那个渴求她一丝怜悯和爱意的少年。
“他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她拔高了声音,“他那么抗打,他怎么就……”
是啊,幼年时的谢镇陵,被她毒打过成百上千遍,甚至都扔去了乱葬岗,也活着回来了……他顽强的就像路边的贱草,怎么都死不掉。
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长公主全然没察觉到,此刻她只关注到了谢镇陵的死讯,甚至完全忽视了谢镇陵收复了燕临六郡的消息。
传信使不敢再回话,此刻,西街却传来阵阵哀乐。
哀乐一响,送亲队伍的丝竹管弦生生被逼的一停。
众人循声看去,就只见漫天的白色纸钱,铺天盖地的被风卷来。
以唐诺为首,一个个头戴白色抹额的将士,扶黑色楠木制成的灵柩,缓缓而来。
抬灵柩的士兵们面色凝重,脚步沉重,他们的脚步声在这喧嚣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是大地的哀鸣。
那些曾跟随谢镇陵征战沙场的士兵们,默默地走在灵柩两侧,他们身着白色的丧服,眼神满是悲痛与不舍。
送亲队伍便那么停在了原地,哀乐声中,皇帝在观礼台上,当众宣布了镇国公收复燕临六郡,和五万将士壮烈牺牲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帝都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百姓们怔怔的朝谢镇陵的灵柩看去,他们才恍然想起,这位曾经的少年战神,在数年前打赢了西鸠,为大虞带来了数年的和平。
而如今,他竟是以命收复了燕临六郡,让大虞真正的完整了。
一时间,众人忍不住湿了眼眶,一个接一个,弯了膝盖,默默地跪在了道路两侧。
婚轿内,孟裳霓端坐在轿中,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面容被红色的盖头遮住,看不清表情。
在听见谢镇陵身死燕临时,她的心脏莫名狠狠一痛。
侧头,掀开盖头时,透过金红色的镂空囍字,落在她眼里的是刺目的白。
谢镇陵的灵柩,就那么与她的婚轿擦肩而过。
她红的耀眼夺目,他黑的惊心动魄。
她‘欢欢喜喜’的嫁人,他‘悲悲戚戚’魂归故里。
一边喜庆,一边悲伤。
孟裳霓看着他的灵柩,仿佛在做梦一般,她红唇微张,好半天才念出他的名字,“谢镇陵……”
上次一别,她三个月没见过他。
这三个月,她一刻不停的学着皇宫的规矩,谋划着将来的计划,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让墨竹悄悄带她去长安学堂,看一眼熟睡的孩子们。
三个月,她没去过镇国公府一次,更没有主动关心过谢镇陵的动向。
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心有灵犀的互不相扰。
可再见时,他却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椁之中?
怎么会……怎么会呢?
孟裳霓浑身血液冷凝,心口闷痛,那种不受她理智控制的煎熬,在一瞬间袭击了她全身。
夏风卷动,将她的声音吞噬殆尽。
眼见那灵柩就要过去,她甚至要起身,追上去一看究竟。
“孟娘子,别忘了,您如今已是辰王妃。”跟随在婚轿旁的墨竹立刻压低了声音,冲她道,“您应该比谁都能忍耐才是。”
她见惯了孟娘子对主上的‘无情’,可真到了生死时刻,孟娘子竟是再也保持不了那份淡定。
她是否,还是在乎主上的?
主上若是看见了,必然会很欣慰的吧?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墨竹也回头看了那灵柩一眼,心中钝钝的痛。
是主上将她从地狱里捞出来,他却一人身入地狱,在黑暗中为他们开辟一条光芒大道来。
孟裳霓宽大的喜袖下,双手紧紧握拳,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微微控制住了失控的身体。
她黑眸一沉,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重新端坐在婚轿中,刚刚坐稳,就听得观礼台上,传来崔汐冷笑的声音,“镇国公不愧是国之英雄,竟收复了燕临六郡,可惜啊,他这么厉害,竟然死了?”
“莫不是被某些人伤透了心,伤了心脉,才死在了战场上吧?”
说罢,她故作惊讶的微微捂住了嘴,朝身边的长公主看了一眼,“长公主殿下,妾身可没说这人是你那一直勾着镇国公的好侄儿媳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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