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折了根树枝做拐杖,就准备下山去了。
祝青臣裹好身上狐裘,握紧手中树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着山下。
跨过道观门槛时,檐下雪水滴落。
恰是十声。
*
凤翔城中。
一夜大雪停歇,百姓们提着扫帚,走出家门,扫去家门前、街道上的积雪。
老人家们坐在窗前,喝着热茶,看小辈们扫雪,想起旧事,目光悠远。
“遥想祝大人去时,也是这样的大雪,都十年了。”
“祝大人在时,带着我们农耕纺织、抵御草原入侵,给前线运送军粮,还带着小孩子读书。”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拦在祝大人的马前,死活不让他走……”
老人家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他问家里十八岁的孙子:“你还记得不?你小的时候就跟着祝大人读书。”
孙子低下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一面扫雪,一面应道:“爷爷,我记得。在学宫里,祝大人教我写自己的名字,还给我点心吃。”
老人家长叹一声,扶着墙,站起身来。
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挪到屋子里的神龛前,捻了三炷香,放在长明的烛焰上点燃。
香烛燃起,还没来得及祭拜。
忽然,街道那边传来一声锣响。
百姓听见动静,赶忙提着扫帚,退到两边。
陛下来了。
每年这个时候……
不止是这个时候,只要陛下想起祝大人,就要出城祭拜,大哭一场,有时甚至会在雪地里睡,被侍卫们抬上马背带回去。
锣声响起,便是陛下来了。
百姓们正想着事情,一个玄色的身影,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他们面前,箭似的射过去。
身后的侍卫根本追不上。
李钺骑马出城,路边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他早已无比熟悉。
他的竹马、他的军师、他的皇后,就是葬身在这里的。
路边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李钺不予理会,继续驱马向前。
忽然,树林里又传来一声——
“李钺!有蛇啊!呜呜呜——救命!李钺、李钺!”
听见久违的熟悉声音,李钺猛地扯住缰绳。
骏马长吁一声,两条前蹄抬起,几乎将李钺甩下马背。
李钺双腿夹紧马腹,紧紧地拽着缰绳,如梦一般,飞快地环视四周。
祝卿卿……祝卿卿……
下一刻,一个灰扑扑的小雪球从林子里滚出来,“哐”的一下,栽在他的马蹄前。
第2章 紧相拥
马匹嘶鸣,马蹄抬起。
几乎是一瞬间,李钺的所有视线,都被忽然滚出来的那个“雪球”占据。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风止树静,李钺几乎听不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是幻象吗?
可他今日并没有饮酒。
那就是他着魔了,或是他也快死了,祝卿卿来接他。
下一刻,马蹄落下,眼看着就要砸在祝青臣身上。
李钺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着缰绳,牢牢夹紧马腹,带着马匹,往边上倒去。
“哐当”一声巨响,马匹重重地砸在地上,确保倒在马前的祝青臣安全——
即使是幻象,李钺也要祝青臣安然无恙。
祝青臣从山上滚下来,本来都快晕过去了,恍惚一声巨响,把他震醒。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去。
战马压在李钺的腿上,李钺猛地推开马匹,从雪地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到祝青臣面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祝青臣蹬着脚,小声喊道:“李钺……蛇……有蛇……在脚上……”
李钺胡乱摸了两把,把缠在祝青臣脚上的树藤扯开,丢得远远的。
李钺再次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道:“没蛇了,没蛇了,我赶走了。”
冰天雪地,大道中央。
两个人倒在地上,旁若无人地相拥。
战马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对方才李钺害自己跌倒的事情颇为不满,摩擦着马蹄,在他们身边徘徊。
李钺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祝青臣。
他冰凉粗糙的脸牢牢贴住祝青臣的脸颊,使劲蹭了蹭。
他喘着粗气,呼出气息,全部打在祝青臣的脖颈上。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将祝青臣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十年,十年了。
祝卿卿走了十年,他十年没见到祝卿卿了。
不知是雪水融化,还是李钺落泪,滚烫的水珠落在祝青臣的脖子上。
眼泪滑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李钺低下头,在祝青臣的狐裘兜帽上使劲蹭了蹭,不让他看见自己痛苦流泪的脸。
祝青臣本来迷迷糊糊的,被李钺这样又亲又抱,跟捏泥人似的捏来捏去,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自然也清醒了。
他试图挣扎,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余地,不料李钺锢得更紧,险些将他勒晕过去。
李钺把脸埋在祝青臣的兜帽里,哽咽道:“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