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同宋言于旁侧单独说了些话。
她将在九思中发现黄金之事悉数告知宋言,劝其留意。可宋言心不在此,他不舍与妹妹刚相见便要分离,以至于神色略有严肃:“叔父来信道你离家要入宫,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寻到你,缈缈,听阿兄的话,别去了。”
陆九莹知晓兄妹二人要说私话,特地避远了些。
萧明月捏了捏宋言的衣袖,轻声说道:“阿兄,你不晓得家中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总归是让人两难的。在楚郡时我便许下承诺要陪九莹阿姊入宫选妃,怎能还没进鹿鸣行馆便要舍弃她呢。”
“你做如此重大决定,即便不与叔父说,也应当告知于我。”
萧明月见宋言紧蹙眉头,她话一软讨了巧:“阿兄离家远,我根本来不及打商量,再者告诉叔父,万一他来了脾气提刀要教训我,谁又能护我?”
未能守护在妹妹身边,是宋言唯一的遗憾。
他被戳中内心,自是无力反驳。
宋言神色逐渐柔和,他道:“即便是我在家,怕也拦不住你,罢了,你陪同九翁主先入鹿鸣行馆,今日晚些时候我与业成想法子进去看你。”
“好。”
萧明月也甚是不舍,她拽着宋言的衣袖难以挪动脚步。
远处的裴不了佯装咳嗽以示提醒,她这才松了手提裙走上台阶。宋言看着萧明月垂腰乌发系于一根素色丝带中,未见他赠予的那支白玉簪子,这厢刚想询问便被好友撞了撞胳膊。
裴不了贱兮兮地扬眉说道:“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宋言猛地抬臂狠狠撞向裴不了的胸口,后者痛到呛声,咳嗽不止。
“禁言。”
裴不了一句一哀痛:“你有亏心事,你绝对有亏心事啊……”
“我有何亏心。”宋言说话间目光还追随着萧明月的背影,他淡淡说道,“总比某些登徒子要清白,欺辱还未及笄的小女孩,简直禽兽不如。”
“……宋澜安!生死袍泽,怎可诛心!”
裴不了绝望地想偎依宋言肩上,得后者又一凶猛的臂膀。
***
花玲珑跟在萧明月的身后略有踟躇,并未进入屋舍。
萧明月回望一眼,而后走了出来:“你要如何?”
少女抿抿唇,望着萧明月道:“我想留在这里。”
“可是因为阚吉?”
花玲珑点点头。
“若你想要寻仇……”萧明月看着花玲珑稚嫩青涩的脸庞,少女以卵击石,只恐一个下场。她是有些不忍地,故而说道,“玲珑,相比寻仇,能保住自身的性命更为重要。”
花玲珑如何能懂其间的复杂,她只知晓自己失去至亲至爱都是那些贵人所赐。姊姊曾试图讨要个说法,以证这卑贱之分的世间尚有真情,结果便是不堪侮辱被迫自戕。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花玲珑以为结果便是结局。
可萧明月神色无比坚定,她说:“一个人的长命与富贵终是有尽头的,春暖既然能抽新芽,寒冬亦可大雪折枝,那阚吉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若真要争,他还能争得过天地吗?玲珑,不到生命的最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少女霎时透骨酸心,泪凝于睫。
这条坎坷之路中,有人得以困境中寻得方向,也有人在道路方向的光里迎来新生。
***
镇北候府的四名护军将陆九莹安全送至鹿鸣行馆后,便回楚郡复命。
鹿鸣行馆的几名译官一直在等待最后一位贵女的到来,未见到人时个个心有戚戚,待真正相见,方知楚郡翁主的温婉平和。
有一译官似乎松了口气,说道:“翁主的屋舍原本位于南北,但前段日子雨水冲烂了屋顶来不及修补,我们便将屋子调到了西面,还望翁主多有担待。”
“无妨。”
译官还欲想说些什么,而又止言,萧明月看过去的时候他恰好抬臂颔首:“翁主稍候,下官去唤女婢前来引路。”
译官走后,萧明月环顾鹿鸣的横梁,又敲敲坚韧干燥的墙壁,但她未有言语,只是陪同陆九莹规矩地站着。花玲珑耐不住好奇心,隔着雕栏探望远处压枝的簇簇报春花,花海绚丽,春风和煦。
此时林中有一处发出窸窸窣窣之声,眼尖的花玲珑拉了下萧明月的衣角,示意远处的异样。陆九莹也察觉到动静,随之一同望了过去。
她们清晰地瞧见三五成群,身着锦绣绫罗的女娘们借物遮挡,低腰俯身,行事鬼祟地窥探着花海小道的路口。从雕栏的角度俯瞰廊下,大抵能看出躲藏之人是在等待时机欲要做些什么。直到一抹丁香色衣裙的女子进入花海,那些人顿时紧绷身子,藏得更深。
来人口中一直唤着“团宝”,左顾右盼地搜寻着各个角落。
便是此时,有微弱的叫声响起。
萧明月抬头一望,寻见花海中的高树枝头上卧着一只狸奴,那狸奴通体雪白,缩成小团探头往下瞧,听到主人的呼唤时便开始嘶喊。
女子似乎也听见了,快步循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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