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君来找蒋承实有缘由。
周氏在府内见她未与众人一道吃饭,便将人叫到西苑来单独摆了食案,金姝与金瑶顺从母意,将各自的金珠儿都拿出来让妹妹挑选。
金少君被伺候的熨帖,心情自然好受些。
周氏也是成精的老狐狸了,像金少君这种毛没长齐的小狐狸,只用三言两语便将她的心给剥个干净。
周氏话里话外隐喻着:“你为金家大房嫡女,又是嫡长孙女,哪个能同你比呀,陆九莹能拿到传印,亏就亏在你没有郎君。她说若是大房有个男人,家中继承人这事早就定啦。”
金少君可从未想过要什么继承人之位,她往常也只是跟在凌氏身后没头脑地叫嚣。经周氏这么一点拨,她确实想了几分。
按理来论,金家本就该大房主事,之前秦氏也只是暂代,大家瞧她管得好自然而然以为主位是要传给金少仪的。可金少仪死了,就算不死,他想要主家也得先问过大房的意见。
周氏说得对,大房只是亏在没有男人。
金少君觉得自己陡然开窍,她大胆猜疑阿母和表兄是否合力图谋家中主位,那若是如此,倒不如将表兄招给自己做郎婿,都是一家人,自己同表兄不更是天生一对!
于是金少君问道:“陆九莹真的说过那样的话?”
“她出生于王室,更是深谙高门规矩,你若不信大可去问。”
周氏确实不怕金少君前去相问,她此时只是觉察出凌氏怀有身孕,但并不知晓与蒋承有关,自个儿纯粹想要搅和这摊水罢了。
“叔母甚是心疼你,少君呀,你若是有心仪的郎婿,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周氏的话敲了金少君的心鼓,这个春心萌动的少女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表兄,其余的概不会想,也压根想不到。
金少君便真的去寻陆九莹问话,直言道她若是招了入赘郎婿,是否可承主位。
陆九莹被她这么一问,才发觉遗漏了重点。
若凌氏与蒋承就是这般想要达到目的,唯一阻碍便是两人的身份,凌氏让金少君出阁择婿,用此法夺权当真可行。只是金少君今年刚及笄,行事不成熟,故而金老夫人并不急着给她挑选夫家。
那金少君是不是凌氏安排来的?
陆九莹问金少君:“是这样没错,那伱有心仪的郎婿吗?”
金少君点点头:“蒋承表兄。”
陆九莹由此便知道,金少君绝对不是凌氏遣派过来争位的,她定是受了别人的挑拨。
凌氏与蒋承存有私情,此乃天地不容,而金少君与蒋承若真成婚,凭借大房地位可得主家之权,这些腌臜事也就能隐过去。此时金少君过来,或许大房诸事已被人知。
只是,金少君还浑然不觉身处漩涡之中。
陆九莹欲想阻拦,但此刻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
故而金少君来见蒋承是毫不犹豫的,她急忙表明心迹,想要证明自己才是与表兄最是相宜。
“我们小时候那般好,今后在一起只会更好,表兄,你同我在一起还犹豫什么呢?”
“这……”
其实蒋承对于凌氏怀有身孕之事,一直像根刺般卡在心头。因为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他连金家半分钱都未沾染上,便惹下了麻烦。
虽说他们与金如晦合力卸了秦氏的中馈之权,可那是在金少仪战死疆场的契机上,眼下他的姬妾又生出儿子来,即便金如晦无能,那些刁钻刻薄的姬妾们可都存着心眼。
凌氏想要做主金家本就存疑,腹中又多出这么个东西,往后行事当是艰难。
金府那些宗老们也并非不想让大房接管,只是没有合适的由头才一直未松口。金少君所言切实可行,招婿是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的。
“少君,此事容我想想。”
金少君见他还在犹豫,难免有些失望,“表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若是一条心,便没人能阻碍我们在一起……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蒋承倒真生了两分感动,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金少君的脸颊,而后又与其刻意分离。
这招欲擒故纵,用的甚是惯手。
挠得不谙世事的金少君瞬间没了头脑。
金少君自打目睹阿母和表兄行迹时,越发觉得以往过于大意,至今内心深处还在试图为二人辩解。即便有些纠缠不清,她也坚定地认为只要蒋承同自己在一起,定会被她的好所感化,成为一个好郎君。
世间的小娘子,真情堪比天地,永远认为自己可以感化男人。
金少君为了心上人,千难万险都愿意去闯。
***
金老夫人四十九日的孝期已过大半。
霜降的那日,凌氏于屋舍流产。
金府每日晨夕都要去金老夫人灵位供祭,霜降那日众人都跪在灵位前,唯独凌氏以身体抱恙为由在屋休憩。可随后没多久,北苑就有奴仆哭诉前来求救。
凌氏倒在地上,身下流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裙裾。
府内医工探完之后,凌氏怀有身孕之事尽人皆知。众人神色千变万化,但都是诧异唏嘘之感,唯独金少君满脸惊恐不可置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