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被关在县衙牢狱,吃了两天的汤饼。
隔壁的狱友抓着木栏杆凑上脸来,他说:“你家有钱呐。”
萧明月不解其意,此刻身陷囹圄也顾不上礼仪之态,曲着膝盖坐在一张破案几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问:“哪里看出我家有钱的。”
狱友说道:“你头一顿就吃了四个甜饼,还有大碗麦饭。刚才吃的汤饼中飘着豚肉渣子,我闻见了,很新鲜。”
“所以呢?”
“我估摸算了下,待你出去时家里得交三百饭钱,要不然你就得继续在这里待着。”
萧明月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一听到几顿饭吃了三百钱顿时来了脾气,她撑着胳膊于案上,直起身子来:“在这里吃饭要收钱,而且还要收三百钱?”
“瞧你就没有坐监经验,像我吧,”狱友席地而坐,咧着嘴继续说道,“就喝点稀薄的甘豆羹,每顿只要三钱。”
“没人同我说啊。”萧明月气恼,若是提前警示她便喝点甘豆羹了好吗?三百钱,幸好阿父不在家,要不然见她这般糟践,非得训上半个时辰。
想不到县衙牢狱这么苛待百姓,周交真不是个好官。
狱友说:“我晓得,他们如此是专门对付我这种人的。”
萧明月有些好奇,问道:“你为何坐监?”
“因为我拧断了隔壁泼妇家大鹅的脖子。那个妇人相当凶悍又身强体壮,我说不过打不过,愤怒之下便将她家大鹅的脖子给拔了,快哉快哉。”
萧明月:“……”
狱友在这里已经待了半月有余,十分热络的同萧明月介绍“四方邻里”,诸如踩了人家菘菜的小家仆,故意找错钱的贩夫,甚至还有抢夺粮食的乞儿。最后问起萧明月坐监的缘由,她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淡淡说了句:“杀人。”
众人肉眼可见地往墙边挪了脚。
狱友笑嘻嘻地揣着手,而后就背过身去。
萧明月正欲解释一番,就瞧见衙吏压着一人走了过来。此人瞧着熟悉,她想起正是南市那家甜饼铺子的小仆,夜奴还打翻了人家刚做好的饼子。
小仆就被关在萧明月的隔壁,二人一对眼,小仆就朝她扔来一团麻布。萧明月走过去拾起,打开看见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金府二丧。
这是夜奴的字迹。
金老夫人走了。
萧明月顿觉心如针扎,她将麻布揉起回到案几旁坐下,有些失神。
她想起六岁那年初到憉城,阿父带着自己去玄霄观祈福,在那里碰见了金老夫人。那个时候金老夫人的身体很康健,也十分气派,还把求来的平安符赠与了她。
宋大叫萧明月跪下磕头,唤了声老夫人安。
转眼十多年过去,金老夫人走了。金府再遇哀事,恐怕府内早已乱成一团,萧明月想了想,或许蒋承将她困在牢狱也是为此。这般看来,在堂上说无罪便释放的话也不那么可信,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拖延,甚至用此继续要挟陆九莹。
萧明月问甜饼铺子的小仆:“伱的麻布何来?”
小仆老实回答:“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整日蹲在县衙外头,看见我时便冲过来与我拉扯,偷偷叫我给你的。”
“他可还有话叫你传给我?”
“嗯……说会替你照看好鸳鸯。”
萧明月心间无语凝噎,继而看向这个无辜卷入的小仆,估摸着那日与陈生有纠葛的都要过来受审。她便好心提醒道:“在这里不要吃汤饼,就要甘豆羹。”
小仆略为懵懂,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萧明月以为这小仆也要像自己这般熬在牢狱,岂料一个时辰后,人家便获得了自由。
***
来接小仆的是甜饼铺子的掌柜。
那人衣袍遮面,行在灰暗的牢狱中仿若一座大山。萧明月伏在案几上仰望此人,只觉得他的身形很是熟悉。衙吏开了门,给他们让出道来。
小仆就跟在掌柜的后头卑躬前行。走至萧明月门前,先头掌柜突然将手中拎着的麻纸包扔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萧明月的案几上,她嗅见了甜饼的香气。
只不过……萧明月懒懒地起了身,皱起眉头说道:“你当是喂街边流浪的狸奴呢?”
她已经认出此人来,是同自己在中秋前打过架的。
那日为救孩童而败于他手的屈辱和不甘,此刻从心底冒出了尖,萧明月显然不愿意给好脸色。她就那般毫不客气地盯着人看,仿若目光能将他蒙面的衣袍灼出洞来。
掌柜颇有傲慢姿态,一双沉沉双眸看着萧明月,他开口说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你现在同路边的狸奴又有何区别?”
萧明月所入耳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动听,他的声色粗重沙哑,像是四五十岁的老汉,更遑论他所言所指实在让人不服气。
“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因为你,我家小仆受到牵连入狱,今日铺子便少卖了六十个饼,连同那日被你们打翻的饼子,折算下来亏了上百钱。这笔账,按理来说我应该同你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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