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某日接待了一位贵客,是金少淑私塾的夫子。
这位夫子姓郭,原本家住扶阳县,同秦氏的娘家舅父有所往来。郭夫子是入过太学的人,只不过曾为侯府门客时运气不好,主家酒后私议当朝外戚而被罢官削爵,连累其下所有门客此生都被禁止进入司隶境内。
郭夫子为了躲避是非在憉城县开了间书院,里头的学生并非贵人之后,大都是商贾之家的孩子。他终是有才学在身,与人也和睦,唯一可惜之处便是个鳏夫。
金少淑因前些日子生病养在家中,郭夫子便送了些作业上门,顺道探病。
郭夫子与秦氏坐在厅堂中,很快陆九莹便将金少淑送了过来。金少淑总爱缠着陆九莹玩闹,如何都舍不得让她走。郭夫子见到未出阁女眷,微微低下头来不与人直视。
陆九莹礼貌性对郭夫子行礼,便见郭夫子红了脸颊。
秦氏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盘算。
这些时日来,朱管家总夸耀陆九莹聪明伶俐,尤擅数算,老夫人有意让她管理府内良田。秦氏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很不舒坦,起始让陆九莹协同处理事务,她就知晓自己的地位极有可能受到动摇。金少仪与陆九莹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秦氏的心头,至今未拔去。
相比凌氏,陆九莹才是最不好算计的一个人。
此时陆九莹未有多言便识趣离开,秦氏哄金少淑的时候瞧见郭夫子的余光终是看向了远去的背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郭夫子喜爱诗词歌赋,也必然爱美人。
秦氏用探寻的口吻问郭夫子:“夫子日日辛劳,可有人问你衣食?”
郭夫子苦笑说道:“家母过世后,我娶的两个新妇都暴病而亡,现在孑然一人孤单过日。”
“夫子这么好的人,若想找新妇还是可以的。”
“罢了。”郭夫子说到此处,更是心酸,“外头都说我克妻,哪还有人愿意跟着我。”
“市井多是长舌妇,我知道你那两个新妇,头一个我娘家舅父就说过打小身子不好,都靠你灌的汤汤水水才活了多年,后一个不是染了疫病么,那年憉城寒冬许多人都因疫病走了,我们家最是清楚。说起来我们秦郭两家也是有血亲的,我当你是自家亲人看待,这些年瞧着你孤寂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我给你做个媒,讨个好新妇?”
“啊,这……”
秦氏顺势而为,连忙问:“伱觉得我们家九娘子如何?”
“九娘子?”郭夫子连忙摆手,急色回道,“不可不可,她可是翁主,我一介布衣怎敢高攀,夫人莫要说笑了。”
“这话我也就同你说,”秦氏微微凑前,热络说着,“她虽是翁主,可未曾食邑,其实当今圣上就是将她贬为庶人,你也是入过太学的士子,哪是高攀于她?我瞧你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若有心,我便替你说这门亲事。”
“这……”
“你就说应还是不应。”
郭夫子脸颊早已通红一片,他怎么可能不心动,沉默半晌后,终是点了点头。
***
秦氏同陆九莹说起的时候,陆九莹拒绝的十分果断。秦氏也知此媒不好做,但当面被拒难免扫了面子,她气没处撒,便将阿迢和阿剑叫到南苑来,说是调教最后每人打了两巴掌回去。
陆九莹看着红了眼的少女们,默然未言。
秦氏后来又想,男女之事也得见面生情,陆九莹向来喜欢风雅五经,郭夫子能诗会赋的,两人若是好好交流一番,说不准就对上眼了。
于此,秦氏便做主将郭夫子请入府中,直接要在西苑摆席面。
陆九莹当时和朱管家忙完府内事务想休憩片刻,她未寻到阿迢与阿剑,便独自一人回了西苑。刚开始回到屋舍并未发现不妥,直到她宽衣走至榻旁时,便被床上敞胸露怀之人吓了一跳。
郭夫子发髻微乱,肤色涨红,身上的襜褕衽口大开,待看见陆九莹时才坐起身来。
陆九莹下意识便往屋门跑去,可外头却已经被上了锁。
她开始用力地拍门并大声呼喊。
郭夫子头晕目眩地下榻,赤着脚往陆九莹走去。
他身形不稳导致撞翻了木柜和案几,两尊陶瓶连同几株青翠的花枝碎在地上,当碎瓦扎进脚心的时候人被疼痛刺激了情绪,稍微有些回过神来。可即便如此,郭夫子还是被屋舍内若有若无的一阵清香所迷惑。
体内有旺火,迫使他步步逼向陆九莹。
陆九莹离开屋门,频频往角落退去。
“郭夫子……”
郭夫子一听见到她声音犹如烈火烹油,更加难以压制,他撕扯着身上的襜褕,喘着粗气去捕捉陆九莹。
陆九莹被他抓住手臂猛地摔至地上,强烈的疼痛让其脑海中瞬时涌入过往记忆。
幼时,在掖庭的各个角落,她就是这般被人欺辱。没有人同情罪徒,皆恨不得将自身的痛楚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岁月并未洗刷一切苦痛,过往的记忆强涌回来,陆九莹睁着惊恐的双眸,颤抖着双手在地上匍匐,郭夫子拽着她的脚踝用力拉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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