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因为双抢时间赶,又是因为怕鬼子来抢粮,稻子一熟,半夜三更的,大家都不睡觉了,全村老少齐齐埋在了田里干活。
三四岁的小孩也都懂事的陪着大人起码熬完上半夜,能捡穗子捡穗子,能帮大人递个毛巾的递毛巾。
除了玉兰这种真的不会走路的。
由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小玉兰也被裹着被巾背在了奶奶的背上,章小女背着她弯着腰挥着镰刀。
天热,夜里反而还是外面更凉快些。小玉兰随着奶奶的背起起伏伏的睡得比在家还香。代价就是脸上多被蚊子咬几口而已。
饶是梁生娣,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闹罢工,自觉跟着出来一起收稻子。
夏天的田里,饶是水放干了,还是有些小动物在穿梭,比如水蛇,比如癞蛤蟆,都没什么毒性,就是恶心恶心人,吓一下小孩。
因为村口轮班放哨的人照旧还在,所以村里大家伙虽然不分白天黑夜的干的急,但还不至于连说句话,叫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有人在说,今年的稻子瞧着不少,外面粮价听说挺高的了,留下自己吃的那部分,剩下的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是嘛!那说不定还能攒下几件棉衣来,他娘的小鬼子那群王八蛋,去年把我家都烧干净了,过年的时候差点冻死,今年正好卖了粮换棉花。”
“我家也是!吃饱穿暖就这么两件事,怎么就不能让我们一起享受一下呢!”
林有粮听着好几户都说要卖粮的话题,赶紧直起自己腰来喊停。
“现在能收到粮,你们就知道今年秋收也能收到粮了?鬼子还在呢!”
“有点粮都存起来吧!还卖呢!就不怕再跟去年那样来一次?去山上蹲个一年?到时候你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
“外面为什么粮贵?还不是因为到处打仗,种不了地了,没收成了?你有粮你就偷着乐吧!还卖呢!”
林有粮骂骂咧咧的刚要弯下去继续割稻子,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又直了起来,
“对了!咱省政府说了,现在不让随便拿粮食酿酒了,尤其是咱们越州和甬城,连有牌酿酒坊都不能酿超过去年一半量的酒!私下家里酿的更是一点都不准!
也别想着把粮卖到镇上的酿酒坊里去了!咱镇上的都是自己开的小酒坊,没牌的!要是被查到,酿酒坊老板是要被关起来,还要罚钱的!你们就别去祸害人家了!留在家里给自己吃吃饱算了!”
这几年浙省粮食一直很紧张,而粮荒最严重的地方便是他们粮食酿酒发达的越州了。以前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不靠酿酒为生的老农们,每年都会在家里酿上一两缸,自己喝也有,送人也有。
那会儿越州的粮食就是不够的,要酿酒都要从浙西那块运进来,甚至外国的粮都有。
打起仗来,那粮价就涨了,酒价也跟着涨。运出去的路途虽然更麻烦了,但从来都不缺富贵险中求的人。
越是粮荒的时候,反而酿了往外运出去的酒越多。
这不是倒反天罡?
省政府这件事上也算是难得的做了回实事。
“咱还有省政府管呢?”
有人抓不到重点,但着实非常好奇的问了出来。
林有粮:“啧!不然你钱谁给你印?”
“印了又没用!还不如纸便宜!”
“就是!不如大洋呢!”
“大洋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行了行了!你就听我一句吧!能多存着点就多存着点!别啰里吧嗦了!”
梁生娣还没停下过镰刀,她听着田里大家伙的话,想着,这回,干饭总能吃上一口吧?
结果并没有。
和他们四河村之间隔了两个村的一个村,前两天说又有一队鬼子杀进去了。四河村的人都端着枪去冲过去帮忙了,虽然最后赶走了鬼子,顺带着还弄死了两个,但据说还是被抢走不少粮食,又烧了一大块田。
他们村还不知道后面怎么过呢!
其他几个村子经此一役,更是不敢停手收完稻子又摸着黑赶着种下新种。尤其是梁生娣,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休息够了,这回干活又猛了。
跟林文轩一起,白天晒谷子,晚上赶着插秧,连着一旬,加起来睡觉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天。
倒是章小女因为带着玉兰,收完稻后,晚上就在家里看着粮袋了,还能多睡会。
等一切完工,所有老老少少都跟被扒了一层皮似的。
梁生娣刚养起来的那一点肉,又没了。
不过她不在意,她就盯着章小女在那扎得严严实实的粮袋。
“今天吃新米吗?做干饭?”梁生娣问道。
章小女白了她一眼,“你做梦呢?没听他们说鬼子又来了?万一到咱们村的话,咱还得靠这几袋粮活呢!”
梁生娣:“……那今天吃什么?”
“那不是还剩半袋玉米粉嘛!接着吃呀!”
累死累活的收稻子插秧,最后连口干饭都没吃上,梁生娣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不过她已经懒得跟章小女争吵了,她太累了,累的没力气吵。
吃完自己那份六谷糊,就洗洗睡了。
再让她起来干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