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庆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菜早就都放在了桌上,盖着碗温着,就等家里剩下一个人到齐就能开饭了。
沈春花正拿着之前剪好的布料在絮棉花,看见林国庆推着三轮回来了,便把手上的活都放下,准备开饭了。
“洗手吃饭了!”
一声喊,后院就冲回来一群人,梁生娣第一时间就去看三轮车上有没有鸭子,见那两只被绑着脚生无可恋躺在车厢里的麻鸭,便安心了。
今天下午去碾米了,家里又多了好多糠和稻壳,这会儿一老四小正在后面喂鸡呢,还能有多的,开门倒给后院的鸭子。
“快点洗手吃饭,今天菜可真不错!”
鱼干、酱蟹、笋丁打蛋和爆炒茄子,再配上一锅新米煮的大米饭,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
“诶,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卖菜了?”晚上等孩子们睡下后,林国庆问着沈春花。
沈春花点点头,“要去啊,这都快一个月了,不去哪来的进账。”
“那你看看老石回来了没?这么久不去观前巷,我还真有点担心他。”
秋收前就快一礼拜没见着人了,总觉得是出事了。
“我知道,我到时候也问问吴叔他们,有没有在街上遇到过。”
好歹都是城里人,说不定哪个白天就凑巧碰到了呢?只要看着人没事就行。
***
时隔大半个月,沈春花又拉着菜去观前巷了,天气比秋收前冷了好多,大家都推迟了来摆摊的时间。
她按之前的时间来,整条巷子就她一个人,怪渗人的,正想着怎么打发一下时间,角落黑暗里突然站起来一个人。给沈春花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弟妹,别怕,是我。”那人远远地小声喊了一句,沈春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石哥?”
“诶!”
老石朝灯光底下的沈春花走近几步,终于让人看清了他的人。
四肢健全胳膊腿具在,就是精神头好像不太好。
破旧的薄棉袄紧紧裹在身上,原本理得整整齐齐的平头,现在凌乱不堪甚至还多了点花白,整张脸胡子拉碴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与鼻尖齐平,眼里布满血丝,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石哥……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春花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才一个月功夫不见,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老石吗?
老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开心的微笑,也没有正面回答沈春花这个问题,只是说,
“我半个月前就来过了,老吴说你们回去秋收了,估计还要忙一段时间,这两天我想着差不多了,就来这里等着,看来没猜错……”
沈春花愣了愣,等她们?“是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吗?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老石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递过去,“那水蛇不大,就卖了8毛,这是钱,你收好。”
沈春花都快忘记还有那条蛇了,呆呆的接过钱看向老石,“就为了这个?你等我们好几天了?”她说什么来着!老石的人品绝对是最棒的!
老石舔舔嘴唇,“倒也不完全因为这个……”他从自己怀里拿出那个装票的小盒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还要票吗?要的话,我这些都便宜卖给你们了……以后,我就不干这活了。”
沈春花夫妻俩在他这里买的票可不少,大件的当然没有,但是粮票肉票布票啥的,零零碎碎的一直有在买一张买一张的,他知道他们有这个需求,所以就想着先来问问他们,不要的话,他在找其他门路。
“你,你为什么不……不是,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我们要的,不用便宜卖给我们,原来什么价就什么价好了……”
沈春花一时之间被弄得有点慌乱,老石想一次性卖完,那是家里出了什么缺钱的事情吗?又说以后不干了,那他不是缺钱吗?
沈春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毕竟他们这群人平时不会互相打探这种过于私人的问题,但老石和她们夫妻俩关系有的确交好……
“你数一数有多少张,要多少钱啊,我明天让国庆带来……那个,老石,你要是缺钱你就开口,我们多少总能凑点出来……”
老石这回儿是真笑了,沿着墙角一屁股坐下,然后摆摆手,“我不缺钱,你们不用担心。”
“我就是……以后可能都不缺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沈春花怔了怔,“你父母不是……”老石说过是因为爹妈都要吃药才来当票贩子的啊,现在怎么……
“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老石仰天叹了一口气,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眶通红,“……都走了啊……”
老石,本名石志强,父亲本来是市钢铁厂的技术工,一个月工资六七十。这使得自己的妻子哪怕不上班,也能养着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惜,一次干活没留神,砸到了脊椎,从此便只能瘫痪在床。厂里也算人道主义,石老爹的医药费什么厂里都包了,石志强也在高中毕业后进厂顶了他爹的工。
他凭自己努力,五年时间就干到了钢铁厂的四级工人,一个月工资五十八,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