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最近有些乐不思蜀了。
自从发现了招待所附近的早市,他跟张茂年就每天去早点摊子报到。
听老板娘说,他们这里还有夜市,两人又喊上组员们一起去夜市上吃大排档。
“我愿意为了大饼子和酱大骨在东北多呆一段时间。”
邹舟最初只以为他们每天带回的玉米面大饼子,是在农贸市场附近的早点铺子买的,然而,等他亲自去了一次早市以后,简直惊为天人。
除了京郊的农村大集,北京可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早市。
早市二人组很快变成三人组,夜市的集体聚餐他也从不缺席。
狄思科又让老板娘上了一盘毛豆,笑着说:“要是支书那边进展顺利,咱们兴许还真能多呆一段时间。”
党校的调研组来到地方上调研,通常是由市里出面接待的。
但这次有满大姐的关系在,他们还没见到市领导,就先跟省领导打了照面,并且在座谈会上向省里介绍了产权转让中心的设想。
省里能否接受调研组的建议,还真不好说。
后续的事情,得请满大姐出面才行。
组员们现在都是原地待命状态,一边等省里的消息,一边搜集调研素材。
狄思科几人喜欢来早市和夜市吃饭,也有这一层考量。
市场上的摊主们大多是下岗工人,大家来吃饭的时候,总能从摊主和食客们的交谈中听到各路企业的八卦。
比如机电公司清产核算的时候,发现库存少了三辆汽车,成了一桩悬案。
又比如电子公司的销售经理,把截留的一百万销售款投资到私营工厂生产录音机,一下子就挣了十多万。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交流着厂里那点事,最后总会总结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穷庙里的方丈不愁没钱花。
当然,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最近的热门话题,粮机厂。
市里搞国企改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光是粮机厂自己就经历过一次改制和一次下岗分流。
职工们对改革有意见是正常的,但是像粮机厂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甚至惊动了省里的,还真不多见。
“我听说孟铁头差点被工人打死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不能吧?那孟铁头虽然总办不着调的事,但也罪不至死,”有心软的女同志便说,“大家要是对那个南方客商不满意,堵着他不让进也就差不多了。打人可不对,万一被上面追究起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我当时在场呢,看得真真的!大伙儿把那南方老板的车围住了,不让他进厂。大家还算克制,没对外人动手,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弃收购粮机厂。”
有人问:“那怎么还把孟铁头给打了,他那天不是一直在厂里缩着吗?”
“他自己瞎出头呗,”爆料人继续透露,“那南方老板进不了厂区,就坐在车里给孟铁头打电话问他
合作还要不要谈。孟铁头怕人跑了,就颠颠儿地从厂里跑出来接人。工人们对他有怨气,双方交涉不成功,情绪一激动就把人揍了!”
“你们说,他把厂子贱卖了,对自己能有啥好处?私营老板买了工厂以后,肯定要让自己人当厂长,他这个厂长八成要被撤下去的。”
有人猜测:“人家兴许早就私下拿到南方客商的好处了,有了真金白银到手,谁还在乎一个厂长的职位啊。”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
隔了好半晌,隔壁桌才有人接着说:“工人们闹这一次也算值了,省里和市里都派了人去粮机厂调查情况,听说市里还承诺给粮机厂联系其他投资商。”
其他下岗工人不以为意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其他投资商也未必会给出好价钱。你等着瞧吧,粮机厂那地皮和设备的价格还是超不过2200万。”
张茂年还在用筷子抠着熏骨架上的碎肉,疑惑道:“孟铁头受伤了吗?之前没听说啊!”
第一天去粮机厂调研的行程被打断了,调研组一行人至今没有见到孟厂长本人。
但是,孟铁头的大名如雷贯耳,大家未见其人,却早就将他当成了熟人。
“好像没有吧,”曾琴蹙眉说,“要是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支书早就跟咱们说了。”
满春华曾在粮机厂工作过七八年,在那里有自己的人脉。
而且随着满春华职位水涨船高,以前的老同事还会以粮机厂为引子,主动向她介绍情况拉关系。
粮机厂要是真的差点闹出人命,满春华不可能不知情。
然而,大家前一天还在夜市的大排档里听粮机厂的八卦,次日就被告知,可以去粮机厂实地调研了。
“支书,听说孟铁、孟厂长受伤住院了,咱们现在去调研合适吗?”
“没事,都是皮外伤,去医院涂了碘伏就回家了。”
一行人乘车来到粮机厂的厂区,车子刚停稳便有几名厂领导迎了上来。
因着大家提前知晓了孟铁头受伤的消息,所以见到那个眼眶淤青的中年男人后,很轻易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孟轶兴将客人请进了会议室,自嘲似的说:“早就想请中央党校的同志们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