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单以后,虽然用现金看病麻烦了点,但也保障了本厂职工的利益,大家可能会有不满情绪,但也不至于反应那么大吧?”
钱运旺踌躇好半晌,不知该不该说,被狄厂长盯得久了,他才硬着头皮说:“有些人的家庭负担比较重,一个人养一大家子人,职工从厂医务室开出三联单以后,在医院看病的未必是他本人。”
有可能是他的一大家子。
很多人拼了命地往国营大厂里挤,不单是为了一个铁饭碗,还因为国营厂的福利待遇好。
这个福利待遇讲的也不只是过年过节发的那点东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医疗待遇好。
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患病后,可以报销50%的药费和手术费。
按理说,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范围是比较小的,一般就是年纪大又没有工作的父母,没有工作能力的配偶,或是还在上学,必须由职工供养的子女或弟妹。
但是,以前单位对这方面查得不严,职工的七大姑八大姨生病了,拿着职工自己的三联单就能去医院看病。
医疗费用要由厂里出一半。
曾厂长将三联单制度取消后,要求大家用发.票和病历报销,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真是彻底得罪了一大批人。
狄思科听了钱运旺的介绍后,也在权衡事情利弊。
医疗报销就像个漏勺。
甭管他赚了多少钱,都不够往医疗上补贴的。
而且一旦进行医疗改革,工人们的注意力就会从生产转移到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医疗报销上来。
可是,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将厂里的效益提上来,推新产品,销老产品。
最好不要被医疗报销之类的事情牵扯太多精力,这部分工作可以等曾厂长回来后继续负责。
他打定了主意,就将那几份报销单连同之前的几十份一起放进了抽屉里。
这么大的金额,还是需要找财务和医务室核对一下的。
这些报销单被他压了几天,等他在食堂遇到工会汪主席的时候,便主动跟对方提议,应该多组织体育活动。
“咱们厂每年产生那么多医疗费用,说到底还是大家的身体素质不过关嘛,工会也应该多组织体育比赛,号召大家多多锻炼身体。”
汪主
席点头说:“最近两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生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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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有心思搞体育啊!
“最近市里不是有职工运动会嘛,咱们厂积极报名参加一下,能为厂里争得荣誉的同志,咱们大大嘉奖!”
“狄厂长这不是挺大方的嘛,”汪主席笑着提醒,“你这么大方,得让工人们知道啊!现在可是有人私下给你取外号叫狄扒皮了!你可要小心啊!”
狄思科愣道:“我干啥了,就给我起个扒皮的绰号?”
“只让牛干活不给牛吃草呗。听说有不少工人的医疗报销单已经提交两个月了,就等着你签字以后,去财务科报销呢,但你那边迟迟没动静。取消三联单以后,大家看病用的都是现金,在医药费上垫付了这么多钱,谁家的日子能好过啊!”
坐在他隔壁桌的车间女工说:“狄厂长,好多同志家里都不宽裕,垫了大笔医药费以后,就没米下锅了。您要是有空还是帮大家签了字吧。”
狄思科放下筷子,转头问:“李正娟,你好像没交过报销单吧?之前的单子里没有你的名字。”
没想到厂长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李正娟不好意思道:“我身体挺好的,没提交报销单,但我们车间的陈金水提交了好几次报销单,您一直没批呢。他骨折了,还有肺病,这两个月始终在家休养。他看病的时候,提前垫上去好几千块钱,把他的家底都掏空了。”
狄思科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快处理的。
回到办公室以后,他让钱运旺帮忙查查,他那个狄扒皮的外号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钱运旺着实没料到狄厂长会给自己委派这种任务,表情古怪地出去打听了。
临下班前就回来汇报说,是从洗洁精车间传出来的。
狄厂长一直不给大家审批医疗报销单,陈金水的表哥为表弟抱打不平,就在车间里喊狄厂长为狄扒皮。
还集结了一批同样没有拿到医疗报销的工人,打算去集团告状。
钱运旺担忧道:“厂长,那些单子确实拖得太久了,要不您还是先批了吧?”
“要是把那几十份上千块的报销单都批了,下个月就不用给大家发工资了!”
钱运旺:“……”
他已经开始为厂长犯愁了,这个厂长太不好当了。
“你帮我打听一下陈金水的家庭住址,”狄思科交代道,“下班以后,我亲自去陈金水同志家看望一下,如果情况确实困难的话,厂里可以先解决他的问题。”
钱运旺以为他这是要跟人家服软了,为了让领导面子上好看,他试探道:“领导,用不用宣传科的同志跟咱们一起去看看啊?”
解决了陈金水的问题以后,也能让宣传科的同志帮厂长在厂里宣传宣传。
扭转一下狄扒皮的不良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