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庭之对上乌娜依的眼睛,对方身高八尺,身上肌肉虬结,眼神深邃而锐利,气势内敛而沉稳。
他将目光落在乌兰那身上,微微蹙起的眉显示出他的疑惑,“为她?”
大巫如今身体愈发不行,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减少。
如今为这么一个除了身份外,似乎不值一提小人物,唤醒大巫,浪费大巫宝贵的清醒时间,真的值得?
阿金的哭泣声渐渐低下去,他望向乌娜依,有些诧异,接着眸中渐露出希冀。
乌娜依沉默片刻,缓缓道:“乌兰那是我唯一的女嗣,她是我们昆山部落的少主。而且……”
她的目光在瑶池部落的尸身上扫过,每一个话语都铿锵有力:
“她今年才十六岁,以一介尚未入道之身保护了部落的安宁。”
“她保住了少主的荣耀,她完全能承担得起少主的责任。
“她是我们昆山部落的英雌。”
乌兰那眼睛缓缓眨了一下,第一次听到她娘如此赞扬她,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高低想大逆不道地摸一把她娘的额头。
云庭之目光在周围尸体上逡巡一圈,似是被说服,他点了点头,淡然道:“我去求见大巫。”
……
圣殿正殿大门被推开。
多年不开的殿宇内,没有一丝灰尘。
云庭之踏进殿内,两侧壁画上的虫子们翅膀扇动,飞出来绕着他转了几圈,又回到壁画上安静入睡。
乌兰那被小心翼翼抬进殿内。
两尊神像巍然伫立在正中央。
手持瓶拈花,慈眉善目的是善神,提着锁链,面色漆黑的是恶鬼。
一神一鬼是此地最高信仰。
云庭之先在鬼神像前虔诚跪下,连磕三个头。
众人也跟着跪在他身后,行礼。
白虎白鹤端着祭品和香炉,缓步上前,放置在供桌上。
白虎点燃三炷香递给云庭之。
云庭之接过,再叩首,将香插入香炉中。
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大殿内。
拜过神像后,云庭之这才起身往神像后的台阶走去。
其余人都在殿内静静等候。
乌娜依望向面前的鬼神像,再次俯身跪拜,心中默默念着:乌兰那误闯禁地是迫不得已,如果鬼神降罪的话就降罪于我吧。
我愿意承受一切后果,只希望乌兰那能得到宽恕。
一滴泪隐入地面,消失不见。
她再次抬头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不多时,两侧壁画上的虫子们都隐隐躁动起来,它们齐刷刷展开双翅,整齐划一地离开壁画。
它们在空中排成一列列队形,宛如治军严明的军队,绕着台阶盘旋而上。
翅膀轻轻拍动的声音在殿内嗡鸣,一个人影出现在石阶尽头。
虫子们绕着他不停地旋转,似乎在欢庆。
此人正是昆山大巫。
“咳咳咳——”
大巫挥了挥手,这群热情的虫子们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壁画上。
虫子散去后,大巫的容貌这才显露出来。
单看面容,他仿佛只有三十多岁,皮肤尚还光滑。
然而,那双眼睛却很浑浊,仿佛蒙着一层细细的白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雪白的长发垂落在地,他佝偻着背,仿佛一座拱桥。尽管他穿着华丽的服饰,却无法掩盖那身形骨瘦如柴的身躯,显得异常瘦小。
云庭之搀扶着他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乌娜依和她身后的众人齐齐行礼,“见过大巫。”
大巫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下了台阶后,他的目光落在担架上的乌兰那身上,握拳咳了一声,声音沙哑苍老:“就是她吗?”
“是,大巫,这是我的女儿乌兰那,求您救救她。”
乌娜依单膝跪在他身边。
“唔,乌兰那。”
大巫沉思片刻,缓缓道:“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大巫,她十六岁了。”
阿金也膝行上前。
乌兰那忍着浑身欲裂的疼痛,勉强睁眼,对上大巫那双仿佛滚着白雾的眼眸。
“十六岁,还没及冠。”
大巫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看向乌娜依和阿金,又低头咳了一声:
“你们也知道,禁地是蛊王孵化之地,里面有上千种蛊虫在厮杀、吞噬,直到诞生新的蛊王和新的诅咒。
禁地二十年一开,未到时间便擅入禁地,新生蛊王尚未诞生,她身上的诅咒,我不一定有办法。”
乌娜依眼神平静,她淡淡道:“我明白,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昆山部落有一种虫子,可以转移诅咒,将个体身上的诅咒转移到另一个个体身上。
这种转移并非随意发生:它遵循着一条铁律:诅咒只能在有血缘关系的个体间进行转移。
乌兰那的诅咒因她而起,合该她来替乌兰那承受。
仿佛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未尽之意,大巫点了点头。
他抬了抬手,握住乌兰那的手。
他闭上双眼。
一只虫子从他衣袖里钻了出来,这只虫子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