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晖欢天喜地,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打开膳盒。
只一开盖,里面的饭菜香味便迫不及待钻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啊,好香!
下一刻,旁边忽然横插出一截皓白手腕,素手一扬,‘哗啦’一声,膳盒连饭带菜全部泼在了地上,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盛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又洒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额头青筋暴跳。
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了!
他转头怒目而视,见是一名戴着月牙白帷帽的青衣女子,隐隐绰绰看不清脸。
还未等盛晖质问,那青衣女子就首先发问:“外地人?”
嗓音像是寒风卷着几瓣儿雪花,又像是簌簌落下的梅花和破冰的湖面,冰川融化,犹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透感。
盛晖的怒火顿时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全泄了个干净。
世上怎会有这般恰好踩在人心尖上的嗓音?
他愣愣点头。
“第一次来?”
盛晖再次愣愣点头。
青衣女子懂了,直说道:“褚掌柜根本不会特地为你们准备膳盒。”
她利落拔下头上束发的银簪,顷刻间墨发如瀑,滑落肩头,她蹲下身,用簪子对准地上的饭菜。
银簪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黑。
燕王正兴致勃勃的和别人抢夺膳盒里的肉丝,动作快到筷子都舞出了残影,最后抢到时,他得意又傲娇的扭头想跟盛晖炫耀,却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那根发黑的银簪。
筷子上夹着的那根肉丝猝然掉在桌上。
他头上的冲天炮晃啊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菜里有毒!”
一阵兵荒马乱。
“这、这、这……”随行而来的官员看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若是这两位使者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丢了命,他们整个礼部上下,都要跟着倒大霉。
怕是自己也没法跟徽元帝交代!
盛晖看见那一幕脑中空空,不过须臾就反应了过来。
有人要害他和燕王!
得知有人想要毒杀他,并且是以仙人的名义毒杀他后,盛晖就察觉到这背后掩藏的重重阴谋。
他和燕王若是一死,原本简单的合作关系就有可能会演变成血海深仇,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一边用门店的诱惑引我们过来,一边又秘密毒杀我们是什么意思?示威吗?
如此行事,以后还有哪个国家敢和你合作?
人一死,这种事就掰扯不清,听闻仙人又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两边斗争起来,定会引起朝廷大乱,最后恐怕三个国家都会卷入其中,受到影响。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定是敌国的阴谋!
历来官场争斗不休、党派纷争不止,这是众人皆知,也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盛晖本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够格了,所以才会主动请缨出使大昭,可未曾想这背后暗算他们之人比官场上的手段还要狠辣!
他就算准了自己初来乍到,对仙人的名号又敬又畏,才正大光明出此诡计!
只凭这一点,就足以窥见他心思之深沉!
而刚刚那个姑娘打翻他饭菜的举动,不仅是救了他,救了燕王,也救了其他有可能被牵连进来的其他人。
燕王也不是傻的,想明白后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他也不在乎身份,立马郑重其事向她作了一个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青衣女子随意摆摆手,“我只不过看不过去有人栽赃嫁祸褚掌柜罢了。”
换言之,但凡换做其他人想毒杀他们,她可能就会置之不理了。
盛晖和燕王刚涌上来的感动梗在胸口,一时间有些噎住,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却毫不在意他们的情绪变化,又迈着懒懒的步子,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盛晖也向她郑重道谢,谢完又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但凡他和燕王身死,三国关系会恶化到什么程度他都不敢深想,因此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走这一趟。
青衣女子却不太愿意透露太多,只说道:“姓洛。”
说着,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缺个口的粗瓷大碗,跟个抠脚的咸鱼大汉般,沧桑的晃了晃瓶子里最后仅剩的那一点可乐,倒给自己半碗。
盛晖有些傻眼,她这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见他浑身紧绷,似是还未从刚才差点一脚踩进鬼门关里回过神来,洛粟粟又好心的给他也倒了半碗。
见他的那碗可乐有点少,想了想,又忍痛给他匀了点。
接着,她拿起碗,言简意赅:“干了。”
吨吨吨吨吨。
喝完,打了一个酣畅淋漓很长的嗝,然后一抹嘴,爽了。
继续咸鱼瘫。
一趟流程下来,盛晖看得瞠目结舌,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
他最后还是将那个“不文雅”给咽了下去,重新整理了一番表情,委婉道:“洛姑娘,若是同路,你接下来一段路程可与我们同行。”
他怕背后投毒之人还在暗中里关注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