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们的经历,所以也无法评价你们是对是错,但我认识的许爷爷是好人,错不在他们,他们也是受害者。我无法改变你们,但我可以做出选择,以前他们没人护,现在我护着他们。”
“哈哈哈,女娃娃,大话谁不会说,可你还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你既不能替他们还清债务,也改变不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你帮不了他们,谁也帮不了。你说你的选择?哈哈哈,你的选择就是离他们生活远些,这样他们还能少受些罪。”
“我不认同。”
“小娃娃,我并不是要和你争辩什么,究竟是与不是,你且看着吧。”
周爷爷打断了林舒急于辩解的话,将手上燃了一半的纸卷烟摁灭在地上,拍拍手,转身推着推车进了院子。
风穿过巷子,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树上趴着的夏蝉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欢庆着夏日的到来。声音交织,惹得林舒心烦意乱。
林舒握紧拳头,紧抿着唇,眼睛毫无焦点地看着地面,许久,吐出一口浊气,抬头将眼里不知何时流出的不争气的眼泪逼了回去。
林舒并不是个感性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她都是冷漠的、麻木的,她冷眼注视着看到的一切,生生将其与自己的生活剥离,谁家都有难念的经,她不想管别人,也管不了别人。
到目前为止,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能尽快跳出困住她的深坑,自由自在地生活。
胸口很闷,林舒说不出来是为什么,许爷爷离开时瘦削弯垂的背和周大爷进门时的那些话在脑海里不停碰撞,宛如盘旋错乱的线团,理不清,也剪不断。
像是发脾气般,林舒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涂墙上,手臂尽情飞扬,大脑才有了片刻放松,这也是她唯一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小时候,她还在姥爷家时,碰到不高兴的事,就会拿出姥爷的工具箱,翻出刮板和刮刀,就算没有涂料,也会和着沾水的沙子,在地上胡乱涂抹。
一到那时,姥爷就会来打趣她,他就蹲在一边,既不苛责,也不阻止,只是笑呵呵地给林舒和沙子。
“我们家小气包,心眼一点小,点点小事就爱生气,这可不行啊,我们人啊,凡事都要往开里想,这样才不会为难自己,就像这沙子,是石头被河水反复撞击,经过不断的打磨,碎裂,才变成细软的沙子,石头的委屈找谁说呢,它不过是看开了,就算变成沙子,石头也还是石头,只不过是从大石头变成小小小石头罢了。”
林舒那时特别不爱听姥爷讲的这些故事,因为她觉得姥爷说得不对,人如果看开了,不过就是自己妥协了,先认输了,那是自己软弱了,才骗自己的话。那时,她满身戾气,不肯服输,可直到姥爷走后,林舒又回到了那个家,在无数次失望,痛苦过后,她才明白了姥爷那些话的含义。
“不错啊,你这手艺,没白费我买这么贵的涂料。女娃娃,快中午了,天也热了,吃完饭再弄吧。”
脚下的架子被敲了敲,林舒渐渐从回忆里回过神,神情有些茫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以前的事了,这是怎么了?
“嗯?您说什么?”
“我说吃完饭再弄。”
“不用,就差一点了,我很快弄完,就回家了,再晚会,就很热了。”
林舒拒绝了周大爷的提议,又拆开一桶新的涂料,心无旁骛地刷了起来。
“那随你吧。”
周大爷抖了抖手上的棍子,转身气呼呼地走开了。
林舒的刷墙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实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这老头脾气怎么一阵一阵的,真是个怪人。
院子里传出饭菜香,周大爷不时吆喝两声好吃,林舒顶着饥饿的肚子,假装听不见,一鼓作气,将手边最后一块墙面抹上涂料。
“完工。”
林舒看着刷完的墙,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许久没刷过了,手艺还在,手艺还在!
将没用完的涂料收拾好,支起的架子拆卸好……一切收尾工作全部做完,林舒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很久没有干过这项工作了,体力隐隐有些跟不上。
“周爷爷,我刷完了,你看看行吗?”
林舒站在门口,敲了敲院门。
周大爷撑着那根木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围着墙壁来回看了几圈,这才点了点头。
“不错,周围也收拾干净了,很好。”
“那行,我把这些没用完的给你搬院子里,空桶都在这边,还有,这个架子也给你搬进去……”
“行了,这些我都能干,不用你操心。”
周大爷表现得有些不耐烦,摆摆手打断了林舒的话。
“哦,那行吧。”
相处久了,林舒也发现了,老人的腿脚似乎有些不好,那根原本以为是用来打人的棍子,其实是周大爷平时用来支撑走路用的。
不过既然周大爷坚持不用帮忙,那她也不在这讨人嫌了。
林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包在头顶的衣服拿了下来,起身就准备回家,可刚迈开脚步,就被人叫住了。
“站住。”
“嗯?还有什么事吗?”
手上被塞了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