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澈身形还未完全长开,比左戎矮了半掌,骨骼也未有左戎硬挺,飞身半空接住这么一个人,已经很费力,将人放稳在地上后,他微微喘着气,冷脸看着他二人,一股子闷火无处发。
“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需要拔剑相对?”
“见过王爷,”左戎赶忙朝他抱拳作揖,“回禀王爷,只是在切磋剑术。”
风珏只唤了声王爷,便在一旁沉默不语。
赫连长澈冷哼一声,看着左戎嘴角的血迹,指着他衣衫上的破痕,“切磋成这样?”
左戎汗颜,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若蚊蝇,“是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主。”
一个不说话装闷葫芦,一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赫连长澈看着他二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也不算胡说八道,他剑术确实不如他主子。
“惊扰王爷安歇,还请王爷责罚,”左戎抬步挡住风珏,“跟主子无关,是我硬要跟主子切磋的,还请王爷莫怪罪主子。”
赫连长澈目光如炬,当他瞎了不成,一人能打起来?
“你护她,倒是护得紧。”罢了,只要护得紧就成,也没什么要罚的。
赫连长澈指了指左戎身上的血迹,“你的伤?”
左戎垂眸瞧了瞧,反正他自己看不清,“哦,不打紧。”
赫连长澈无话可说了,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路过云青辞厢房的时候,看着已亮起了灯,便敲门,让她给左戎看看伤。
他横了眼一直闭口不语的风珏,沉声丢了句跟我来,便转身往自己院里去了。
等落座后,两人又都修炼起闭口禅来。
烛火在暗夜里挥泪,用那指尖大的火焰,填满整个屋子,可这种满很空荡,空荡的引人沉默,沉默着将悉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一一掩藏。
掩藏着,掩藏着,就生出孤寂和哀伤,这种孤寂和哀伤无人说,也不可解。
藏着,掩着,悄无声息的。
撕裂开,回忆着,愈合着,又藏着,缝缝补补,拆拆合合,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也无人知道尽头是怎样的。
就又陷入另一种情绪里,怕着,等着,熬着,争着。
两人各怀着心事静坐,谁也没打破沉默,就这样坐到天明。
寒冬的晨风很毒,猖狂的席卷大地,只要有人冒头,就肆无忌惮的割裂肌肤。
一直到风珏告辞离开,赫连长澈也没问她一语,哪怕是冬雷地火那样的玄乎事,他好像极信自己,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这种无声的信任,是近来她少有的能松口气的事。
晓风兜头打来,她不偏不躲,直面迎着狠毒的风,回了自己屋子里。
左戎在小火炉上熬药,一见她就起身相迎。
“王爷说什么呢?”
“你的伤要不要紧?”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口,又都摇头,一个说没有,一个说没事。
她越过左戎,向卧房走去,很快换上了甲衣,拎着她那杆红缨枪出来,左戎一步跨过去,拦住她,不许她出去操练士兵。
“让开!”
“不!”
这种犟劲又漫上来,跟昨夜里一样,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情绪,又要暴走,其实她知道自己脾性急,不适合带孩子,这种跟她犯犟的孩子她没办法应对,唯一想到的就是动手。
可眼前这人终究不是十年前那个孩子了,杵在自己面前,比自己还高出些许,肩宽腿长的,隐隐有一股压迫感。
“你到底想如何?”她恼火的问。
关于昨夜两人谁也没说服谁的事,就一直哽着,他说他有他的选择,这一句她没法反驳,毕竟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阿猫阿狗。
这语气不太好,左戎瞬时落寞下去,“......云医师说你身体亏损的厉害,很虚,需要休养。”
谁的话他都听,就是不听自己的,她更恼火了,这种恼火是因为这个人所有的出发点,都在为自己好,而她是一个很知好歹的人。
“我就是虚,也能将你打趴下。”口中说着话,脚下一滑,一个借位就到了左戎身后,她速度极快,左戎来不及防守。
他只觉得眼前虚影一晃,人都被定住了。
是的,他的主子毫不留情的点了他的几处穴位,将他定在了原地,连回眸看一眼都做不到。
“学不会听我的话,就得学会挨打。”
门开了,又合上,一股劲风偷袭进来,左戎能感受那风的寒凉。
左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好像又惹主子恼火了,可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他也不是不听主子的话,就是这样的事他没法听话。
他被定在原地,既委屈又无助,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崽,有满腔的眼泪,却流不出来。
可小狗崽被遗弃了还可以摇尾巴,眼巴巴的望着主人,讨好主子,他连摇尾巴都做不到,也没法眼巴巴的望。
这一刻,委屈中带着自恨,憎恨自己功夫不到家,憎恨自己太木讷。
就在他无声唾弃自己的时候,身后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他知道是谁,没出声,因为他被主子定在原地的事情被她撞见,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