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枪的手开始不稳,眼睛也瞠地发疼,隔着遥遥一片沙地,风珏直直地盯着左戎,内心涌起无尽的波涛。
当初那个眉清目秀的蹁跹少年郎,时隔数月再见,已是面目全非的阶下囚,浑身是伤,已不能坐立于马上,最刺目的还是面上那两道血痕。
血是从眼眸中流出来的,而眼眸里,是幽深的空洞。
他们挖了他的眼睛,这个意识犹如惊雷一般蒙头劈下,将风珏劈地浑身战栗。
裴野暴怒之际,握紧手中的长剑,暴喝了一句“欺人太甚!”
不等他话落,忽觉身旁一空,随即余光里只剩一道残影,风珏已经策马奔了出去,唯余一句“不可妄动”的余音。
裴野没敢轻举妄动,他第一时间望向传令官,传令官未动,他又看向身后的赫连长澈,只见这位王爷正焦急不安。
此时的赫连长澈比谁都犹疑不定,下令吗?可现在是交换人质的时间,若是贸然下令,混战之际,她还能接地回人吗?
他知道,对于她来说,今日就是战败,也不比换回左戎重要。
敌军未动,我方若动,那就是失信,且置她跟左戎的安危不顾。
可若是不动,心中这口怒气又如何解?
隔得远,他虽看不太清楚,但看左戎匍匐在马上的身影,已然是无法挺身而立。
若是可以挺身立着,他绝不会这样匍匐于地来见他主子的,他敬服他的主子,恍若神明一般。
风珏死死握紧手中的红缨枪,策马迎过去,越靠近越醒目。
就连被她拖拽过去的陆术,在看清他曾经亲手俘虏住的那个侍卫时,也深知自己这些天的遭遇,算不上受侮辱折磨。
领着人质的双方于中线处相逢,互相交换人质。
风珏松开手里的绳索,横枪狠拍陆术的马,将人马送出去,与此同时,顺势接住了被马儿送过来的左戎。
她伸手将人一揽,提回自己马背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揽抱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已神志不清,没什么反应,如同一只已没有行动力的小狗,但闻到熟悉的味道也会想靠近一些,但又顾忌着什么,不敢靠近,本能地往后躲,慢慢地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
垂眸看一眼,心口就犯疼,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压下心头所有情绪,策马往回走。
转身的那一刻,她留下了一句话,“告诉萧炎,现在逃命,也许还有机会!”
马儿四蹄飞踏,带起风动,劲风扫红了她的眼眸,她轻轻地揽抱住缩成一团、颤抖不止的人儿,告诉他,“是我来晚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怀里人的手动了动,胡乱地摸索,最后扣住了她甲衣的一角,再也不松开,原本细长手指现在已不成样子,血糊一片。
赫连长澈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慢慢驱马向前,去迎接她,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李贞跟裴野。
狂奔回来的马骤然在自己面前停下,带起一抹尘沙,赫连长澈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红眸,心中也难受,他垂眸瞧向她怀里的人,伤地体无完肤,不忍直视。
裴野只敢看了一眼,急急避开视线,瞬间红了眼,铁骨铮铮的汉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去,他不敢去触碰一下,也忘了要收回来。
“李贞,将人送去云姑娘那里,快!”赫连长澈急声朝李贞下命令。
得了命令的李贞,驱马更近一步,伸手来接人,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反复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风珏轻轻地将人抱过去,放在李贞怀里,低声说了句话多谢,李贞赶忙摇头,这声多谢他受不起。
“告诉云青辞,救活阿戎,我风珏这条命都是她的!”
李贞被这句话绊住了脚步,他痴痴地望向自家主子,得到的又是一声催促,“快去!”
赫连长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是一震,她从不曾拿左戎当侍卫下人看待。
她看了一眼李贞策马离去的背影,而后也驱马回身,她遥遥望着前方的大军,背对着身后的赫连长澈,闷声问,“王爷信末将吗?”
赫连长澈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此时不好受,自己说什么也宽慰不了她,所以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信,本王信你!”
“既如此,那王爷退后压阵吧!”
话即出,身下马儿已动,赫连长澈再抬眸时,入眼是一片风沙尘烟和她提枪策马的背影。
他还没看明白,耳旁又响起一声暴喝,随即是裴野的声音,裴野喊的是什么,他也没听清楚,好像是请战的话。
话未落,马蹄振响,烟尘又起,裴野领着人已经杀了过去。赫连长澈抬眸,满眼是森森铁甲,还有纷乱的尘烟。
战鼓已起,旌旗于风中猎猎招展,喊杀声震天,赫连长澈只是愣怔了一瞬,随即退守到自己的位置,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开始压阵。
这一日,风珏犹如杀神附体,一路砍杀,如尖刀一般杀入敌军阵营,一人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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