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那一动不动的马车,深深叹气,那日她悄声问过,问她是否要借此机回大渝去。
这一问,她是私自问的。
但也是真心问的,只要她说一句想跟她回大渝,不管是千难还是万险,她都要一试。
尽管知道这样做不合法理,也不合规矩,甚至会有无穷尽的麻烦或是被降罪,但只要她跟她走,她都会接回她。
不为别的,只为她能理解女子的不易。
那日的她,在自己面前哭的不能自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自己从她眼里看出了期待和感激。
所以她说还有时间,让她慢慢考虑。
一月后,她没有从马车里走出来,也许是顾虑颇多,也许是她还有别的原因,她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当初柳子歇问自己一样,“真要走那条路吗?”她当时回答说是,并说的义无反顾。
既如此,那就祝愿她能顺一些,再顺一些。
这次相见,她整个人又单薄了很多,那张憔悴的脸,比当初那一袭红盖头下的脸更小更瘦,真正只有巴掌大。
大队人马离去,风珏也随之而去,翻过山岗时她回眸去看,那马车依旧停在原地。
但这一次不同,她伸手撩起了帘子,正探身目送。
心间一沉,她手下用力一勒缰绳,便停了步,约莫是看见她回了头,那道帘子忽地落下,视线一相接便被阻隔。
不知怎么想的,她调转马头,狠打马鞭,疾驰回去。
马蹄敲打地面,发出闷响,一下一下又一下,心上也有了回响。
她朝那马车疾驰而去,在几步开外骤然停下,然后靠近,俯身,唐突又粗鲁地撩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泪人。
里面的人显然是被这举动吓到了,随即胡乱地擦拭泪水,而后挤出一丝笑,哽咽地出声,“祝,祝将军凯旋......”
人已经跑回来了,她其实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她点了点头,抿了抿唇,最后说出了一句话,“莫怕,我就守在风鸣关,你若有诏唤,我一定到。”
这一刻,她凭着本能没有用敬称,只用你我相称,还补充了一句,“随时!”
这一句话直击吴清越的灵魂,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三年多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回大渝,在异国他乡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无一人可给她片刻心安。
但是这一刻,眼前这个将领和他说的话,让她心安。
风珏看着她哭红的双眸,于心不忍,她默默放下帘子,缩回手,可只缩回一半,便被一只纤瘦的手握住了臂缚。
她一愣,没有缩回手,任凭她拉着,里面的人深知不妥,也没有缩回手,她太不舍得放手了。
她拉住的不是一只手,是一股力量,是着片刻的心安,是她未来走下去的希望。
帘子已经落下,隔在两人中间,但没有阻隔两只手的温度,温润热意相融合。
风珏低声问,“可有话,需要带回给世子?”
手臂上一紧,那人泣声问,“将...你,你认识我兄长?”
“自是识得,若是有话,放心说给我,我一定转告给世子。”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可以信我!”
手臂被握得很紧,里面沉默一会,才闷闷出声,“还请你转话给兄长,莫让东亭再来,就说我一切都好,勿要牵挂,他自己要好生成家。”
风珏暗暗叹气,答应她说好。
那只手轻轻地松开,慢慢缩回去,风珏没有缩回手,依旧悬在半空。
里面哭声加重,断断续续不成音,“将...将军若是回京,烦...请将军去府里坐一坐,替我看一眼双亲,我亲缘浅薄,至此,约莫是不得再见......”
喉头哽咽,风珏重重呼一口气,温声说:“好!”
其实她很想问一声,为什么不跟她走,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且再也问不出,因为她听见里面的人吐出了最后的话,她说她已有身孕。
风珏僵在马背上,一时双耳轰鸣,她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第一反应就是,这才是她不跟自己走的原因。
忽然有马蹄声响,风珏循声望,是西厥王庭的人,她知道不能再留了。
她缩回手,勒紧缰绳,死死盯住来人,对马车里的人说:“公主且安心,若有人再欺你负你,我一定马踏常蒙山,屠尽上京城。”
上京是西厥王都的名字。
车里的人也知道不能再留了,柔声说好,忍住不舍心酸,温声道:“祝将军此去风顺如意,平安无虞。”
风珏没再多留,打马离去,将那句“你也是”丢在风里。
她挥鞭打马,刚奔出数米,那边山头就出现一骑,是谢临,估摸着是回来寻她的。
奔至谢临身边,她看见谢临正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一副有话要说不说的模样,她知道他肯定又想多了,干脆不理会,直直打马朝大部队追去。
她这样避而不谈的行径,落在旁人眼里就越是可疑,所以后来传出了她中意和顺公主的荒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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