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了太极宫的殿门才再次打开,乌松月推着萧衍站在门外。后背上起了一层粘腻的汗水,夜深露重,衣服被冷风一吹不太舒服地粘在后背上。
她深深喘了口气,低头看萧衍的发顶。萧衍闭着眼紧靠在轮椅的椅背,这一天似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
乌松月食指抓了抓脸颊。有点心虚。
侍疾是用不着她做什么,可她怎么就能心安地睡着了。
虽说她的确是不把萧坚老皇帝放在心上。唉。
犬牙半路上来接他们,乌松月把人交接过去,活动着酸软的手腕。
“辛苦郡主了,”他笑着道,“还要陪殿下走这一遭。”
乌松月摆摆手,苦笑道:“无事。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带殿下平安归来,已经是触到了某些人的霉头了。”
她救回萧衍后,护卫的工作无形中被分摊到她身上一半,犬牙倒不像过去那样时刻守在萧衍身边了。
她想扶额。
一个人不想打两份工怎么办?
路上聊了几句就到了寝宫。瞧着四下无人后,她顺手关上了殿门。殿内站着一个面容陌生眼尾有细纹的中年女使。
女使见她,笑容慈爱,对她恭敬地福了福身。
介绍自己:“郡主万福,奴婢是长公主殿下送来服侍您和殿下的。公主殿下说女子身边没有贴心的人可不行。”
说完,她站直了,笑眯眯地撇了眼萧衍。乌松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意外在他脸上看见些许不自在。
女使走过来笑着道:“奴婢姓孙,是先皇后的旧人。”
乌松月杏眼圆睁。
明白了萧衍别扭的来源。
她乖顺地叫了声孙嬷嬷。
这位先皇后的旧人,怕是能算萧衍的半个长辈。
萧衍幼时和现在性格天差地别。
若是换成其他人了解萧衍的那些过往,现在不被他拖进小黑屋杀掉都算轻了。
现在萧茹玉把曾经先皇后的故人塞进来,萧衍还不得不接受的样子。看来今天萧衍不是单纯接受萧坚磋磨的,更多的是去观察萧坚的伤病情况的。
他们的计划,或许要加速进行了。
乌松月去偏殿洗了个澡,帮她脱衣服的红杏一直绷着脸。
她双臂展开,正巧解到腰带那里。瞧见红杏撅起的嘴,又想到她现在的年纪,换到现代社会还未成年。
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身体都跟着抖。红杏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抿着唇小心觑着她。
“郡主笑什么。”她低着头嘟囔。
乌松月笑了一会儿,收住表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怎么了这是?孙嬷嬷一来,你这嘴要撅到天上去了。”
红杏:“奴婢不敢。”
“行了,”她脱下浴袍走进浴桶,“就你我两个人,有什么怕的。”
红杏手上给她递香膏,忌惮地朝外面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问她:“郡主,是不是要变天了……”
乌松月本来慵懒的趴在浴桶边沿,听到这话眸光一凛。
抬眼,冷着声问她:“你听谁说了什么?还是……”
红杏赶紧摇头,白着脸色走过来伏在她耳边。说了个让她震惊之余,又不意外的消息。
萧衍秘密处置了芸豆。
红杏见到了芸豆被折磨的惨状。对萧衍心有余悸。
难怪她在秋猎时见到萧衍像兔子见到鹰。
乌松月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萧坚送过来的探子,一直有意无意地把人带在身边。红杏在她身边最多,性子一直让她觉得要么是红杏演得好,要么就是萧坚选的人不行。
没想到是芸豆出了问题。
看红杏的表情,是被这事吓得不轻。
红杏嗫喏着嘴唇,低着头道:“奴婢想求郡主,郡主求殿下饶我一命。”
她还不想死。
乌松月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看在红杏陪伴她不少时间的份儿上,她伸出湿淋淋的手,恶作剧般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
“这我可做不了主,”她假装无奈,果然看见红杏肩膀一僵,她指尖指了指外面,“不过,你可以找机会把你知道的全说了,看殿下会不会饶你一命。”
乌松月见到红杏睁大了眼睛,脸颊绷紧。又惊又怕地点了点头。
对她福了福身,肩膀也松弛下来。
“多谢郡主。”
她对红杏这事还算有把握。萧衍对献忠心的人还有个考察期,只要不是出击他的逆鳞。事情就还有团转的余地。
沐浴之后乌松月边擦头发边朝殿外走,里间萧衍坐在床边正在泡脚,白色的亵裤挽过膝盖,露出的膝盖骨泛着淡淡的绯色。
孙嬷嬷正半蹲着给他膝盖上敷药。
她愣了下问道:“要不要叫太医?”
看上去伤的不轻。
萧衍放下手上得书,摇了摇头。哑声道:“陛下不会愿意的。今晚叫了太医,明晚就会有参我的折子。”
这能说什么?她在他一旁坐下来,眼神里写着不解。
大约是被他看懂了,他淡淡地说了几个字:“孝心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