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松月手搭在轮椅后面的把手上,没怎么用力就推动了轮椅。她低头看了眼萧衍的发顶,又正视前方。
好轻。他一个男人,体重怎么这么轻的。
宫里派过来的内侍走在他们前面引路,进宫路途遥远,光是甬道就要走上半天。他们天明出发,现在天气已经微微热起来了。
手底下轮椅轻微的震动,她看了眼轮椅上得人,正掩着嘴轻咳。
她看了眼犬牙,正在他们身后伏低身子,没有动作。她故意落后一步和犬牙并行,嘴唇小幅度挪动,谨慎问:“进宫能不能打伞?”
犬牙愣了下,摇摇头。
“这……应当是不能的。”
他在宫内呆的时间不长,除了当今那位出行,也没见过有人敢在内宫打伞的。这位郡主是怎么想的?
那算了。
乌松月哦了声,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没必要做惹眼的事。
轮椅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她问的话,咳嗽都刻意压制着。
她瞄着他的发顶,抿紧唇角,不动声色的抬手挡在他额前。指尖的皮肤轻微的触碰到了他的额头。不知是两个人中的谁身体在不自然的僵硬。
她知道光凭她一只手挡不住多少,不过,聊胜于无吧。
让新老板看看,她这个新员工还是很惦记他的。对吧。
自赵皇后过世后黎国一直后位空悬,后宫大权现在握在皇贵妃孙氏手里,孙氏同时也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最得当今圣上宠爱,是夺嫡一事上最有力的人选。
宠爱?乌松月在心里冷嘲。
上一个最受宠爱的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可怜。
萧衍生母早逝,皇贵妃又有自己的亲儿子,和他并不亲近。
今日一趟,纯粹是在折腾萧衍这个病人。
她叹了口气,自打进了贵妃的栖梧宫,无非就是一些客套话。听的她都快坐不住了,萧衍是个哑巴,自然问题都是丢到她这儿来。
皇贵妃又不是亲婆婆,话题深了浅了都不合适,她假笑营业的脸都快僵了,估计贵妃没比她好多少。
这么大阵仗召萧衍过来就是这样?
她拿着茶碗盖子拨动着茶汤上得浮沫,瞧瞧觑了眼萧衍,他正端着茶碗动作端正的抿茶。动作轻的没有一点声音。
啧。乌松月垂下眼。
当个哑巴是好,这时候就能置身事外了。
“母妃!”
殿外忽然传来少年张扬的声音,穿着玄色圆领袍的男子大步走进殿内,脑后的马尾跟着动作摇晃,手上还拎着弓箭。额头上一层薄汗,像是刚从校场回来。
“母妃,我今日……”
他刚刚还雀跃的语气,见到殿内的乌松月时骤然止住,她听到他小声嘟囔了声:“晦气。”
乌松月愣了下,收回看向他的视线。
她还以为三皇子萧乾是什么少年英杰呢,不过如此。
如此的情绪外露,在夺嫡路上走不远的。把宝压在他身上,大概是看在贵妃母家的份儿上吧。
栖梧宫不算小,三皇子口无遮拦,乌松月身边的宫人都跟着瑟缩了下,仿佛在瞧她脸色。
皇贵妃老神在在的盯着碗里的茶,对自家儿子的行为恍若未见。
乌松月立刻就懂了。徐青萝没有靠山,在这吃人的宫里,还不是随便被捏的软柿子。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好在她不是徐青萝,她只要照看好萧衍就行了。
三皇子刚坐下,抻着脑袋正要跟贵妃邀功,忽然安静的殿内响起“哒哒”的敲击声。所有人都跟着一愣。
这声音乌松月再熟悉不错了,这两天跟着萧衍玩儿生死时速,她都有些条件反射了。
下意识就去看他又有什么指示。
意外的他没有看她,视线反而注视着皇贵妃和三皇子的方向。
萧乾脸部顿时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瑟瑟的叫了声:“皇兄。”
萧衍缓缓看向她,乌松月在他琥珀色的眼瞳内看见自己呆愣的倒影。
萧乾明显比她更熟悉他的意思,期期艾艾的叫了她一声“皇嫂”。
芜湖。她忍不住在心里惊呼。
萧衍这么被废这么久了,威慑力居然还在的么。
皇贵妃为了打圆场,尴尬的笑着用指头去戳萧乾的孩子:“你这孩子,怎么才想起叫人。”
乌松月无奈。茶快被喝见底了。
贵妃的语气仿佛在说三皇子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拜托,这位熊孩子光通房就有两位了。他甚至是个王朝领导人预备役了。
就算要找补,也请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不过萧衍前几日还一副能立刻要她命的表现,现在能回护她,着实让她意外了。
她想着,总不会这位皇贵妃还要留他们吃午膳,殿外那边就来了人。
门口的内侍细长的嗓音传进来:“陛下有旨,请平王殿下去御书房一叙。”
平王是萧衍被废后赐的封号,封地也在遥远的北疆,据说北疆苦寒,圣上不忍亲子体弱,故未将平王派往封地。仍将平王留在京中待随时传召。
萧衍转动轮椅,自行朝着殿外过去,似乎是对这种情况很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