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那?些凶残歹毒的?三蛮,死之前有没有让她受苦?他这个哥哥,一去便?渺无音讯,小银一定恨透了他……到了地底,可还愿意见他一面?
他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孽……死后,恐怕也和家人到不了一个地方。
但只要再见一面……再见哪怕一面,他也能够满足。
回首这二?十九年,他的?一生都可算糊涂。他原本想成为一名木匠,但却成了一名太监。他做不成好木匠,别无他法,便?想做个好太监。
他成了南亭处的?刀,太监总管李拥的?刀,先皇的?刀。他这把刀,不可谓不利,他一开?始还往一个小本子上记他杀过的?人,可后来,他把本子烧了,因为就算有十个本子,也记不下他的?罪恶。
他希望自己?杀的?都是有必要杀的?人,都是危害国家社稷的?人,可是后来,他越来越难说服自己?。
鹤发鸡皮,德高威重,在金銮殿上劝谏先皇不要大?兴土木,广营宫室的?太子太保。
集结上千名书生,写下血书上书言事的?新科状元。
年仅十一,率真勇敢的?公主?。
这些人,真的?该杀吗?他们真的?危害了国家社稷,动摇了江山之本吗?
他分不清楚,也或许是,他分得清楚,所?以才如此痛苦。
后来,延熹帝登基,提拔他为御前侍卫,引他为心腹亲信。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能够为国家,为百姓,做一些好事。
延熹帝和剑江节度使戚震达成共识之后,便?是由他来回传递信息。他知?道,一旦出事,他第一个便?会被治罪,但他义无反顾。
他将他的?性命交付到新的?主?人手中,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拨乱反正而赴汤蹈火。
“总有一日,你会因这不值钱的?忠心送命。”
明镜院主?一语成谶。
逃亡路上,张绪真的?骑兵越追越近,他自告奋勇要带一支小队去拦截,为延熹帝争取宝贵的?时间。
延熹帝面有异色,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延熹帝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右腹部。
他知?道的?太多?了。
当他还在思考如何为延熹帝挣出一线希望,延熹帝已?经在考虑事败之后,如何脱身。
他这一生,好像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便?一直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大?雾掩盖了他来时的?踪迹,也藏起了他前方的?路。他错误的?一生,从天京城开?始,又在天京城结束,染着赤色的?黄沙土地和遥不可及的?山林翠绿,就是他人世间的?最后一眼。
如果有来生……
如果还能有来生……
他不想再有来生了。
江无源闭上疲惫的?眼,准备就此沉眠。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将他从粗糙的?黄沙地上扶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姬萦那?张耀而明朗的?面庞。在铺满灰色烟云的?苍穹下,她一如既往轻盈悠然的?神色,有如初升的?瑰丽朝霞,一瞬间便?让人晃了神。
在她身后,还有徐夙隐和岳涯两人。
他张开?嘴,出声的?却只有沙哑破碎的?呜声。
“别怕,不会让你死的?。”姬萦说。
她解开?他的?上衣,而他无力?阻拦。姬萦从怀中掏出一罐药粉,均匀地洒在他右腹部的?伤口?上,又撕下道袍干净一角,紧紧压住他的?伤口?,用他的?腰带反复缠绕起来。
做完这些,她把他抱了起来。
他想说,别管他了。他想说,他死在这里,也算罪有应得。他想说,他不值得救。
但他虚弱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里有村庄?”姬萦问。
“往南走会有村落。”徐夙隐回答。
她把他放到马上,翻身上马。徐夙隐和岳涯各乘一匹,四人三马向南疾驰。
赶路中,姬萦频频试他鼻息,每当试到微弱呼吸,她便?松一口?气,而有时没有试到,她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立马又要再试。中途,江无源昏迷了过去,但好在鼻息尚存。
终于赶到最近的?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落后,姬萦用一包沉甸甸的?银两,换来几人住宿,和一名赤脚大?夫诊治江无源的?伤情。
“如何?”
赤脚大?夫从屋中走出后,一直等在院落里的?姬萦第一时间问道。
“只要后面不发热,那?便?性命无忧了。可若是发热……老朽便?爱莫能助了。”
赤脚大?夫年约五十,村中人小至发热脑痛,大?至接生,都由他一人主?持,但像江无源这样?致命的?剑伤,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因此出来时满头?大?汗,仿佛赴了一场生死之约。
姬萦连连谢过,从怀中掏出最后的?碎银递出:“劳烦老先生了。”
天空中黑压压的?云朵终于降下初夏的?第一场雨,一颗颗微凉的?雨点接连落在她的?鼻子和头?顶,赤脚大?夫一拍脑袋,叫道:“老朽的?药晒在院子里还没收,先走一步了!”
他将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