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微小而清脆的崩裂声,德内尔面前最后一段铁丝网也被剪成了两节,他和五十米外德军的最后一层屏障就此消失不见。
钳开铁丝网的士官咽了口唾沫,轻轻将铁钳放回到自己的背囊里,然后伸手去够德内尔递过来的步枪,过于激动的他几乎是将步枪从德内尔手上夺过来的。
递枪的德内尔则有些不安。
他上次亲自带队夜袭德国人的阵地还是在1918年,这次作战多少让他产生了一种故地重游的怀旧感——不是同一个时间,不是同一个地点,但还是同一个对手,阿让今天就要再给德国人身上开几个枪眼!这种“生命的冲动”蓬勃而出之后,他便无视了其他军官的劝阻,“聊发少年狂”去了一线阵地。
但是到了进攻即将发起的时候,冷静下来的他又确实有些后悔了:敌军防御阵地外50米处确实不是一个将军应该呆的作战位置。这事要是传出去,戴高乐非得骂他个狗血喷头。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德内尔只好淡定地将上好了刺刀的勒贝尔步枪拖在身侧,低姿匍匐穿越了铁丝网的缺口,随后让开道路,引导后续部队缓慢而安静地通过这道最后的障碍。
一个又一个受到德内尔激励的年轻士兵从铁丝网下钻出来,沉默地向德军一线的战壕蠕动着,他们身上辐射出的锐气几乎肉眼可见。
全排抵进到距离敌战壕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时,敌人仍旧毫无反应,可谓松懈到了极点。
走在最前面的3班班长冲德内尔点了点头,随后左手手枪右手匕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战壕里。
过不多久,一声闷哼传来,德军战壕里这才有了反应,但不等他们完成警戒,德内尔直接吹响了口中的哨子,士官们当即起身大声发号施令:“进攻!进攻!”
四十余名士兵在德军一线阵地前腾跃而起,朝懵懂中的德国人猛扑过去。战壕里传出了红宝石手枪的枪声,那是已经放弃潜入的3班长正用配枪清理战壕中的敌人。这几声枪响起到了发令的效果,很快,整个6号高地外围枪声大作,似有无数法军官兵发起了反击,德军顿时乱作一团。
德内尔吹完哨子便挺起步枪向前冲锋,进入第一条战壕后没有半分停留,立刻催促1班的士兵沿战壕清理残余的德军,同时命2班和3班的士兵们去抢夺第二条战壕,自己则和几个警卫操纵德军遗留在第一条战壕中的机枪,准备压制敌人的反击。
这挺德国机枪很快派上了用场,当法军士兵夺下了第二条战壕之后,位于第三条战壕,也就是德军封锁6号高地的最前沿,一挺机枪已经完成了向后的部署,并开始对法军士兵喷涂火舌,德内尔当即下令警卫扫射那个机枪掩体。
“这他妈的!卧槽!”
扣响扳机进行点射的那一刻,临时充当机枪手的警卫员便大呼小叫起来,显然被德国MG-42式机枪的极高射速所震撼。
“好东西吧?!继续揍那群酸菜佬!”
警卫员打了三四个短点射,突然一发照明弹升空,德内尔急忙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那个被压制的机枪阵地已经被炮弹炸得沙袋都飞出去两个。他抬头望向高地,发现高地上的法国军队也对包围他们的德军发起了反击。
在法军的内外夹击下,本就兵力匮乏的德军只能撤围,留下几十具尸体和两个俘虏仓皇退去,而法军这边伤亡可能连一个班都没有,似乎坐实了德内尔此前“吃宵夜”的豪放比喻。
但德内尔知道,这只是由于德军不愿意为截断两个营的交通付出太大的代价,毕竟在他们眼中,即使法军这两个步兵营成功汇合,也不过是跳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中,他们哪能想到法军在阵地上挖足了地道呢?
面对身旁簇拥着的狂喜的法军官兵,德内尔毫无自满之意:“看到了吧,德国人也就这样,他们,或者说任何军队,在补给匮乏、敌情不明、准备不足的时候,都会士气低落,乃至一触即溃。赶紧撤退,咱们一点反坦克能力都没有,别磨蹭到德国佬把坦克派上来!”
第11殖民地步兵团这两个被包围的营立刻在团长亚诺·诺伍德中校的带领下,将带不走的武器装备全部破坏掉,然后通过此前构筑的密道,撤退到6号高地西北两公里之外的地方。
跳出德军包围圈之后,德内尔又不多不少要走了一个新的连队(二营的F连,连长为居易·博福斯上尉),组建了新的“戴泽南连级战斗群”,带上电台沿着山间小路向北进发,准备接应其他被包围的部队撤退。
尽管未能跟随其他部队撤离,F连的士气依旧非常高涨,上到连长下到列兵无不跃跃欲试,期盼着跟从德内尔立下些许功劳。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部队能有这样的士气总归是好事,德内尔也就没有过于打击他们,只是不断提醒他们要谨慎行事。
19日凌晨三点,F连抵达了阿尔及尔师此前在山区勘探出的一个藏兵洞,德内尔便下令部队稍事休整,并命电报员架起电台,向后方询问被包围各部队的情况。不出他所料,没有更换营地的部队,如第22猎兵营,几乎都通过密道成功突围了,而那些因防线调整而更易了阵地的部队则大多遇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