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惊喜到呆傻的德内尔,泰勒在摔了个钢盆后立刻反应过来,以令在场美军官兵惊诧莫名的灵巧身姿翻越了窗台,从五级台阶顶端一跃而下,然后紧紧地抱着这个宛如自己父亲的瘦削男人痛哭流涕。
德内尔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于是立刻无比庆幸地伸出手臂将泰勒搂入怀中。他不只庆幸能和泰勒在这里重逢,更庆幸自己和诺盖斯将军及时打消了美军的轰炸计划,否则泰勒恐怕就要消失数十吨航空炸弹之下了!
想到这里,德内尔后怕得语无伦次:“太好了……万幸……真是太危险了……”
亲人重逢的感人一幕深深打动了在场的美军官兵,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断他们。只有小克吕尔越来越不耐烦:“妈妈,他是谁啊?”
德内尔和泰勒立刻放开了彼此,猛地朝小克吕尔扑来,这一反常举动将这个不到三岁的小娃娃吓得不知所措。小克吕尔惊慌的表情总算让德内尔冷静了一些——仅仅是一些罢了。
“这就是你爷爷!”泰勒激动地抱起小克吕尔看向德内尔,“快问好啊!”
德内尔擦去眼泪,期待地看着孙子的眼睛,但小克吕尔却对祖父的热情无动于衷:“你不是说我爷爷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汉吗?男子汉怎么会哭鼻子?”
德内尔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起来:“我怎么会是最勇敢的男子汉呢?比我更勇敢的人还有好多呢!”
“妈妈骗人。”小克吕尔意兴阑珊地背过身去,将后脑勺留给了自己的祖父。
泰勒哭笑不得地骂道:“你这臭耗子!算了,我们马上就要开饭了,让你祖父也来吧!”
“先不忙。”德内尔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温和地对泰勒说道,“我有数不清的话要和你们倾诉,我猜你们也是这样。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一个严峻的考验在等着我们——我必须马上找这个港口的代表聊聊。”
“既然如此,我带你去找桑切先生!”
“那样最好不过。”德内尔对泰勒点点头,然后转身换成英语对身后的美军官兵说道,“跟我来,战友们!(英语)”
与桑切的交流比德内尔预想的还要顺畅。这位即使不算是掌控,也称得上对渔港有着巨大影响力的马赛人正是“统一抵抗组织”在卡萨布兰卡的总负责人。而这个“统一抵抗组织”(MUR)正是由让·穆兰(自由法国抵抗运动总负责人)将三个南方抵抗组织——“解放”、“抵抗”和“自由射手”——捏合成的,正因如此,“戴泽南准将”这个名字对桑切而言可谓如雷贯耳。
所以当德内尔摆明了身份,并请求得到他的协助时,他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并旋即派遣家人和佣人通知渔港内所有船主到他的住处碰头。
…………
“栈桥尽头水深有七米,把栈桥上的东西清一清,吃水六米、载重三四千吨的货轮靠上去不是问题,但是只能靠一条船,两边靠都不行。而且栈桥太窄也上不了大型器械,人工卸这几千吨物资可不简单。”
“我们可以从小船到大船连起来,搞出一个浮动的栈桥,这样还能再容纳一条差不多吨位的货轮。”
“弄出来临时栈桥又有啥用?人一条一条船爬,那得费多大劲?卸不下来多少的。”
“如果实在来不及,可以先让货轮冲滩,然后再慢慢卸货嘛,德国人的鱼雷总不能击沉已经搁浅在沙滩上的货轮吧?这样等将来有条件了,或许还能封闭水密仓拖走维修,总比直接沉到海底彻底完蛋好。”
“哎!老皮埃尔这主意好像可行哈?不愧是在鱼雷艇上服役过的老水手!”
港口的水手和渔夫们吸着德内尔送给他们的美国烟,在昏黄的灯光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卸货的方案,德内尔则坐在桌子中央,飞快地用钢笔记录着谈话的要点,并且时不时就某些具体的问题发出提问。
他的提问并不总能得到确定的答复,毕竟这些港口讨生活的人们并没有长时间卸过弹药和枪支这一类的货物,只能根据德内尔的描述大体估量,因此他们有时还会自己产生分歧。不过问题不大,德内尔和美国海军少校布莱尔·亨特分别计算两个极值。
“码头看过了,将军。”二级军士长小跑着来到德内尔身边报告道,“卡车只能通过一辆,吉普倒是能两辆并排。(英语)”
“那就调二十辆吉普车,一路进一路出。不好调头就不要掉头,倒着开进去,装完货直接向右一打方向盘往外出。(英语)”
“明白了。”
烟气缭绕之中,德内尔的大脑快速运转,全力计算着港口的吞吐能力。临近六点的时候,德内尔终于综合了众人的意见,拿出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并且定下了目标:“明天咱们最少要卸三千吨,最好能卸八千吨货物,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即使明天只能卸三千吨,算上费达拉港口的吞吐量,卸光货物也不很难,唯一的问题在于德国人能不能给盟军留出足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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