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您的身体还好吗?是否还在生我的气?如果是这样,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再次表达诚挚而苍白的歉意。
我在军校一切顺利,战友们非常友爱,教官们严厉但并非不讲情理,总之,这里的一切我都应付得来,请不必挂念我。”
这些话都是假的,事实上,罗贝尔已经被弗朗索瓦折腾得够呛,哪有信里所说的那样好整以暇。
与弗朗索瓦上尉相比,之前所有的教官都显得过于温和。
自12月10日那次令人魂飞魄散的训练之后,每次升空弗朗索瓦都会将罗贝尔拉到三千米高空,来一个“俯冲轰炸训练”。到18日,罗贝尔终于勉强适应了这套惊心动魄的操作,然而弗朗索瓦又开始整出新花样来折腾他。
这些个新花样并非仅仅在飞行技巧方面,本来就不能指望一个驾驶时长还不到二十小时的新手学到太多东西,因此弗朗索瓦把手伸向了罗贝尔日常的勤务工作。
在弗朗索瓦上尉眼中,罗贝尔的恐高纯粹是因为胆怯,既然如此,就必须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培养勇气,至少也要让残酷无情的训练磨去他的一切个性,要让他畏惧自己比畏惧其他更甚。
罗贝尔的炼狱来了,连带着他的舍友马丁也遭了殃:当推门而入的弗朗索瓦把罗贝尔叫出去拉练的时候,如果马丁碰巧也在,那就一起来吧!
“跑起来,你这个软蛋!快!动作快!”弗朗索瓦上尉打着手电筒在大汗淋漓的二人面前乱晃,“还有马丁!以为我不说你你就能放松吗?!如果你跑不过罗贝尔那个废物,就只能说明你比他还要废物,我会想尽办法把你这样的废物踢出飞行学员行列——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马丁苦着脸加快了脚步,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政府公务员,手头虽不拮据,但权势是一点没有。要是教官弗朗索瓦给他打了不及格,他除了灰溜溜的滚蛋以外别无他路。
跑在他前面的罗贝尔听到这话,也只好装作筋疲力尽的样子放慢脚步。不然就凭他跟泰勒当年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乱窜时练成的体格,再让马丁长两条腿他也追不上。
但罗贝尔的落后理所当然地成了弗朗索瓦对其侮辱的凭据,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毫不重样,与此同时还轻摆车把让自行车前轮绕过水泥操场上的排水孔。呵呵,是的,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跟学员一起跑步。
如果爸爸当年就是这种人的话,如今处处与人为善以赎还罪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精疲力竭的罗贝尔夜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如此想道,他又想,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忍心让操劳的父亲继续这样赎还下去了。
第二天马丁学乖了,晚自习结束之后就跑去了隔壁寝室避难,结果拎着罗贝尔的弗朗索瓦上尉不但没有就此作罢,还直接找上门,好家伙,不但马丁难逃一劫,连勒布朗和穆勒也一起倒霉。
没有休息、没有放松、也没有假期,弗朗索瓦以四人“水平太差”为理由,取消了四个人全部的休假。但四个人的水准果真很差吗?恐怕未必,因为到圣诞节前,他们的训练进度已经比大纲快了整整一节,几乎到了可以放单飞的程度。
…………
“注意,47号机即将着落,无关人员离开跑道。”
罗贝尔座机炽热的发动机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上机翼下表面和飞机的挡风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珠。
在塔台的喇叭中传来了弗朗索瓦的怒骂声:“赶紧擦净水汽,你个狗娘养的!”
“报告,水汽不影响视野!”罗贝尔第一次在飞机上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今天起飞的时候就发现地面特别滑,降落的时候更是易发生事故,他谨慎地提醒教官,“请允许我在着陆后擦拭!”
“我让你现在就擦!!”
这一声怒吼让塔台里的人都吓一跳,罗贝尔更不例外,他赶紧用嘴咬下皮手套,将左手伸到挡风玻璃上擦拭。刚刚抹了一下,身后又传来一声暴喝:“调节油门啊!废物!”
罗贝尔的心里泛起一丝怒火:不是你让我擦挡风玻璃的吗?难道我要松开控制操纵杆的右手去擦?!
虽然这样,他还是麻利地收回左手,将油门略微加大了一些,使得姿态略有些前扎的机身再次恢复到平稳下降的状态。飞行姿态调整过后,他看着被抹了一下之后越发难看的前挡风玻璃,犹豫要不要继续执行先前的命令。
算了吧,飞行姿态要紧,罗贝尔想着,便安坐在驾驶座上,等待着前轮触地的震动感反馈到座椅。
谁知就在这时,弗朗索瓦突然给了罗贝尔脑壳一拳,毫无防备之下,罗贝尔下意识地前压操纵杆,于是飞机前轮顿时往地上重重一杵,整架飞机都拍在地面上,又弹到了半空中!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动作,幸好事态发生的时候前轮本就离地面很近,飞机只是跳了不到半米。可以肯定没伤到螺旋桨,可能损坏了起落架,但由于着陆滑行时并没有什么异响或者不正常的震颤发生,即使有损坏,程度也必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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