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众人屏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那一袭雪衣的男人望去。 大地白茫茫一片,他衣衫分外干净。 “主上!!” “圣上——” 风雪吹鼓男人的衣袍,步瞻微弯膝盖,朝地上点去。 谈钊涨红了一双眼。 他眼中蓄满了泪,眼睁睁看着那单薄的身形缓缓下坠。那一片雪白轻飘飘的,好似被冷风一吹便要散架。他从未见过主上这般模样,那样无何畏惧的男子,竟在这漫山风雪中被逼得弯膝、低下身段来。 咚地一声,似有寺庙院内的钟声被人撞响。 直撞入心坎里,直撞到人眼睫上。 一片雪花坠于步瞻的鸦睫。 雪粒子被风吹得颤了颤,他的面色却未有任何波动。男人紧抿着薄唇,两眼坚定地凝望向前方。 凝望向那被山林遮挡着的高台之处。 天地寂静。 方一跪实,便有雪水渗透过布料。他本就穿得不多,双腿更是带了伤。就这么跪下去,冷冰冰的碴子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往人关节之处,让他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谈钊也察觉出他的异样。 “主上……” 男人抬手,将他上前的步子止住。 就在刚刚,这一跪下来时,不 知是不是情蛊发作,步瞻的眼前忽然闪过许多片段。在峥嵘阁中,在听云阁里,在长明殿,在藏春宫,在那如诗如画的江南……他的面前也闪过一张又一张脸。 身着大红色嫁衣、令他感到头疼的她。 被握住细腰、面色赤红的她。 踮脚站在姻缘树下、满脸期冀的她。 被囚于藏春宫、无人问津的她。 站在琳琅居里、自信张扬的她。 …… 日月更迭,寒来暑往。 原来他们这一段孽缘,竟纠缠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每逢月落之时都会如潮水般扑涌而来,沉重地压在人心头处、呼吸上,令人无法喘息,近乎于溺亡。 他闭上眼。 堆积的记忆如山,一寸一寸,随着飞雪坠落在他的衣肩。 左右侍人低下头,皆被风雪吞没了声息。 步瞻轻垂下眼。 雪水渗得越透。 就在他欲挪动左膝时,身后似有人急急出声,高呼了句:“主上——” 这一声,让身后如有沸水炸了锅。众人也跟着那道身形齐齐俯身,“扑通通”跪了下来。 “主上……” “主上!” “圣上——” “主上,不可——” 谈钊一双眼蓄满了泪,眼眶红通通的,却又忍着不落下泪来。 山谷孤寂,雪色将整座山蒙成了白。 呼啦啦一阵风,扬起地上男人衣袂,步瞻的发尾随着衣袍翻飞。他微微仰首,望向那一片天,心中惦念着那一道娇弱的身影,面上尽是虔诚。 他跪在地上,洗去一身骄傲与矜贵,如同朝圣的信徒。 第一阶。 第二阶。 积水在他膝下溶成一条浅浅的溪。 第三阶。 第四阶…… 他的眉梢上积了薄薄一层霜雪。 不过这几步,步瞻腿上的布料已然被这雪水浸湿、浸透。刺骨的寒意侵蚀进来,让他的双腿遽痛不止。男人抿了抿薄唇,身后立马有人撑伞追上前,将伞面横置于他的头顶。 是谈钊。 他不忍道:“主上,慢些……当心身子。” 伞面微倾,谈钊将其尽数笼在步瞻头上,自己却湿了半边肩膀。但对于此,谈钊却毫无半分怨言,他低下头凝望向跪在地上的男人——步瞻的眼睫上落满了雪,稍一扇动睫羽,便有簌簌雪絮轻飘飘地坠落下来。 他呵了呵气,面前一片白雾。 白蒙蒙的雾,将眼前遮挡住。 疼痛难忍,步瞻稍稍闭眼。 月色穿破层层树枝,将男人的面色映衬得愈发白皙。那是一种不自然的、甚至有些瘆人的白,让人打眼一望去,瞧不见分毫血色。 让人觉得心慌,觉得心悸。 他像是一个死人。 更像是一 个假人。 步瞻仰首,抬起下颌。 第五阶、第六阶、第七…… 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