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大红色。 看见那殷红色的第一眼,步瞻便无端觉得一阵头痛欲裂。他右手取过针线,竭力稳住心神,另一只手捻起其中的一块布匹。 泛着青白之色的指尖,蓦地被那红色烫了一烫。 烫意自手指,一路往上蔓延,一瞬之间,他的眼前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场景。 相府,新春之际,落了一地的绸缎,和正弯腰捡拾着新衣裳的少女。 薄薄的一层光落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 忽尔,他走上前,脚底碾过那鲜艳的红绸缎,与此 同时, ❑, 微蹙着眉心,死死盯着身前的男人。 自己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漠然道:“扔出去。” 姜泠攥着新衣的手指微僵。 那样鲜艳的红,就这般施施然落了一整地,与这铺满了银雪的冰天雪地倒是极为相称。那时候的他冰冷且高傲,浑然不顾她颤抖的双肩,更不顾她的眼眶溢满了委屈与不解的泪水。 当天夜里,他狠狠地伤害了她。 过往的记忆在眼前串联成线,逐渐变成一朵初具雏形的桃花。步瞻忍着头疾,一针一线地绣着桃枝上的纹路。忽然,有什么在眼前晃了一晃,让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细细密密的血珠子已从他的指尖渗出来。 “啪嗒”一声,血珠自手指滴落,滚在那一方红布上。 不一会儿,殷红的血完全渗透布匹,与之融为一体。 他的眼前已出现重影。 虚影叠叠,与眼前这一盏宫灯交汇,他紧咬着颤栗的牙关,垂眸凝望着帕上方绣了一半的桃花。花瓣柔嫩,他的手指却僵硬得不成样子,就在此时,一道陡峭的冷风吹刮而过,让他的右手一抖。 针线无声,坠落于地。 步瞻回过神,弯腰去捡。 红色,鲜明的红色,刺目的红色。 血液,森森白骨,将他按在地上的小厮,唾骂他是私生子的嫡兄。 白茫茫一片天,他的右腿险些被人打断。 他流了一地的血。 当他拖着软绵绵的右腿几乎是爬回母亲那里,他的生母非但没有心疼他受到的这些委屈,反而冷漠地垂眸,开始怒骂他的无用。 他无用,是个废物,是个肮脏下.贱的私生子。 肮脏,下.贱,腥臭的血,令人头疼欲裂的红色。 他捏着短短的一根针,伏于案上,痛苦地喘.息。 他不愿再去想了。 不愿再去想那些事,那些噩梦。 抬起一双疲惫的眼,鲜红的布匹上,却开出一支娇嫩的桃花。看着那桃花,步瞻眼前忽尔又浮现出少女的一张脸。她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唇角微勾,朝他甜甜地笑着,一声声轻柔地唤他:相爷。 步瞻掌心撑着桌案,抿着薄唇,支起身。 如此凉的天,冷汗竟浸湿了他的衣袍。 他的头发也尽数被汗水溽湿。 不知不觉,已是长夜。 他忍着巨痛,一点一点,将生命中那唯一一支鲜活的桃花,绣得栩栩如生。 …… 金善寺。 当第一缕晨光落下,姜泠下意识地叫绿芜去看一眼灶房。 那人仍未出现。 她微微垂眸,心中想,他许是养好了身子,这才离去的罢。 正思量着他的不告而别,一道叩门声忽尔自院子外响起。姜泠的眼皮跳了一跳,一打开门,竟是已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柳恕行。 她微怔。 柳恕行背上背了个小包囊,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他眼睫低垂着,面上依稀有着疲惫之色。 “你——” 不等她开口去询问,昨日他去了哪里。男人已解下包囊,将其双手递了过来。 “我昨日,去了趟集市。”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哑,只不过今天他的声息,似乎比以往稍弱些,“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 姜泠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她心中有疑,打开包囊。 眼前一大片红云落下来。 “这是……” 定睛一看,包裹里居然装满了大红色的绸缎。一匹又一匹的布料,都是今年京都最流行的款式。 姜泠微惊,抬起头,似乎想起了某件事,原本清冽的眸光忽然开始颤抖。 柳恕行亦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