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墙檐之上,些许雪水融化,顺着朱红色的墙壁蜿蜒而下。墙壁边就是一棵硕大的榕树,如今那枝干也是干秃秃的,只落着摇摇欲坠的白雪。 “啪嗒”一声,有风吹过,枝头白雪簌簌,坠在男人明黄色的衣肩处。 谈钊站在步瞻身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后者的面色,不敢言语。 好半晌,谈大人才上前,轻轻唤了句:“主上。张美人兴许不是这个意思……” 一国之母,与一名内侍纠缠在一起,这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莫说是这般了解皇后娘娘的主上了,就连谈钊自己听了,都觉得十分荒唐。 日光穿过枝条的缝隙,落在男人面容之上。步瞻冕旒被风吹得微晃,乌黑的影也倾落于他的瞳眸中,让他的眸底染上一道茫然与疑惑。 他是听闻了,前些日子,她将一名内侍调到自己宫里。 他也听说了,那内侍似乎极得她的欢心,可即便如此,步瞻也未曾多想,更未曾往那方面去想。 可那些流言四起,实在太让人无法忽视。 尤其是适才隔着一道宫墙,宫墙之后的那些话语…… 祸乱后宫,按着宫律,极刑处死。 位分越高,所要承受的刑罚便越严重。作为六宫之主,皇后若是祸乱宫.闱,则 要承受七七四十九道极刑。 每一道极刑,都在她奄奄一息之时戛然而止,那刑罚能要人命,却又偏偏不能完全索了她的命去,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直到四十九道刑罚受尽,才会下令,将其彻底处死。 想到这里,步瞻心口处忽然一痛,仿若有一把锐利的尖刀,恶狠狠捅在他的心胸之处。他疼得牙关颤栗,额上也冒出豆大的冷汗。见状,谈钊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主上,”谈钊扶起他的身子,“当心。” 步瞻眼前微微有些模糊。 这些天,他的身子越发不好,他能明显感受出来,那箭矢上的毒药正在发作。这药是西巫的毒,与其说这是一种毒,倒不若说这是一种蛊。 西巫人善巫术,善制毒,善用蛊。 太医们也替他把过好几次脉。 每每把脉,那些太医皆面露疑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毒药,明明是毒,却不至于要人性命,甚至……他们连脉象的异样都无法探出来。 刚开始,步瞻也不知道这毒药的异处。 可渐渐的,他总是出现头晕目眩、眼前发晕的症状。 他还以为是自己近日操劳过重,所导致的身体欠佳,可直到昨天夜里,他从梦中惊醒时,竟发觉眼前居然还会出现幻觉。 他睁开眼,看见尚是少女的姜泠站在一棵积了雪的桃花树下,似乎听见声响,对方转过头,朝他笑得灿烂。 黑夜里,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可不等他摸到那女孩的脸颊,忽然有人将她的胳膊拽住,定睛一看,正是绿芜。 绿芜尚是年幼的模样,着急地扶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带了些惊惶: “小姐,您怎么又跑出来了,这要是让老爷见到了,您又要挨罚了。” “可是外头下雪了,下了好大的雪,我想出来看看。” “小姐,您的经文抄了么,还有今早老爷新发给您的那本诗集,您都背会了么?” 小姜泠眸光黯了一黯:“未曾……” “小姐,快回屋罢,老爷吩咐过了,您若是今日不能将那诗集背上一半儿,今天晚上就不能用膳。” “还有,三日后会有马车接您入宫,老夫人也吩咐了,您在入宫之前,须得将那幅莲花刺绣图绣好,以送给皇后娘娘,您千万莫要忘了。还有入宫时的那些礼仪……” 姜泠声音很低落,轻轻“噢”了声。 当晚,她被关在闺阁,小小的身子趴在桌案上,背诵着那些枯燥的诗文。院子外,传来阿衍与庶妹玩闹的声音,听见那嬉笑声,少女忍不住仰起头、朝窗外望去。 黑黑的天,银白色的地。 她的目光穿过“步瞻”,除了一片孤寂,她什么都看不见。 步瞻忍不住走上前,很想将那本诗集撕了,很想牵住她的手,带她去院子里面玩雪。 就在这时,画面忽然转了转。 少女跪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忏悔着自己的“罪过”。 “我不该喜欢季徵,我不该喜欢季扶声。” “女儿有罪,求父亲责罚。” 她的眼泪“啪嗒”一声滴下来,坠在地上,融于一片冰雪之中。